趣侃红楼244：母舅生日，贾宝玉起早去拜寿，心疼孙子，老太太亲赐雀金裘
话说众人正在潇湘馆听薛宝琴解说她早年与父亲去西海沿子购置洋货。结果偶遇一个十五岁的西洋女孩“通中国的诗书，会讲五经，能作诗填词”。宝琴父亲就求人让她写了一首诗带回来
西洋女儿作的这首诗，只看内容就知道与她和薛宝琴都无关，而是曹雪芹故意伏笔。通过薛宝琴赠送给贾探春一盆腊梅，林黛玉一盆水仙，再有她的丫头小螺引着贾宝玉出场……一系列线索都在伏笔贾探春与林黛玉效仿潇湘妃子娥皇女英远嫁去了西海沿子。
所谓西洋女孩作诗，从内容看，无疑是贾探春在林黛玉死后孤悬海外想念家乡的心境。
至于这首诗如何被薛宝琴带回来。无疑是曹雪芹有意“错乱”时空以作伏笔。西洋女儿和诗都不重要，重要在这首诗指明了林黛玉和贾探春二女共嫁西洋的最终归宿。
这里众人还在称赞洋女孩的汉诗，麝月又过来传王夫人的话，让贾宝玉明早去给舅舅王子腾拜寿，就说“太太身上不大好，不得亲自来。”宝玉忙站起来答应道：“是。”因问宝钗宝琴可去。宝钗道：“我们不去。昨儿单送了礼去了。”
王子腾这次过生日，王夫人不去，薛宝钗姐妹也没去，王熙凤、薛姨妈去没去都没提。
按说这件事颇有点微妙。当初王子腾妻子过生日请贾家人，贾母因为身上“不快”没去，王夫人也就没去。
分析贾母“不快”缺席的原因，在于贾元春晋升贤德妃，贾家没有捞到任何好处，王子腾这亲娘舅倒是不断升官。
贾家为“他人”做嫁衣不是一次。王子腾之前从宁国府贾代化手中，接过贾家把持两代的京营节度使重要岗位，就是贾家有意控制京师三大营的兵权。掌控京城安危以便于和皇帝维系微妙平衡。
然而，京营节度使交给王子腾后竟然被他给“丢了”，换来自己升任九省统制。贾家却由此失去与皇帝最重要的平衡，为日后抄家的结局埋下隐患。
可能有人觉得皇帝想要用谁就用谁，贾家如何能干预？其实朝廷内部自有势力派系，皇帝也不可能为所欲为。尤其贾家在军中经营数十年，京营尤其是他们家的“后院”，被抓在手中不放。京城和皇家的安危掌握在贾家手里就是最好的保命符，却被王子腾借以提振王家，贾家对此不可能甘心。
如今王子腾生日，贾家女眷都没去，是双方关系僵化的一种体现。
当然，那个时代礼教森严，虽然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甥男甥女，去给王子腾拜寿也有颇多不方便。
王夫人、薛姨妈要过去，王子腾一定要见，连带着薛宝钗、贾探春这些外甥女一定得去，见起来不方便。
王夫人丈夫贾政不在家，她作为当家女人，也不方便经常抛头露面。王子腾是她亲弟弟，又是平常生日，有儿子替她去拜寿，这些都说得通。
薛姨妈这边情况差不多。哥哥生日同样也有儿子薛蟠代替。她要过去女儿薛宝钗、侄女薛宝琴一定要去。去了又要拜见舅舅，就形成“死循环”。所以薛宝钗才说不去，提前送了礼物过去。
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薛家开始几年，还对结交京城权贵抱有幻想，就算金玉良姻不成也有其他出路。但事实是几年下来薛姨妈带着女儿根本无人问津，也早死了攀权附贵那条心，一心一意在贾家守株待兔。
所以，几方面因素聚集在一起，才只有贾宝玉去拜寿，贾兰都没去。当然，贾琏一定要去给叔丈祝寿，只是没与贾宝玉同去。
注意这里有个关键的伏笔，就是贾宝玉每次接触他舅舅王子腾一家，一准有事。第一次舅母生日，他回来被烫了脸。第二天舅母来探望刚进门，他就被五鬼魇魔法，差点死了。这一次去，一定也不会太平。咱们后文再说。
第二天一早，贾宝玉被晴雯叫了起来，由麝月和小丫头服侍他穿戴好了，然后跟着嬷嬷们去到贾母、王夫人房中问安，禀告要出门。
贾家的规矩和教养都很注重子弟的行为，别看人性各有高低。礼节一定不错。比方麝月头天去潇湘馆传王夫人话，贾宝玉马上站起来听，绝不因为王夫人不在而有任何不恭敬。
贾母当时还没起床，薛宝琴更是在里边睡着。见到贾宝玉过来，也是嘱咐了一通。因见他披着避雪的斗篷，就问下雪了？
（第五十二回）贾母见宝玉身上穿着荔色哆罗呢的天马箭袖，大红猩猩毡盘金彩绣石青妆缎沿边的排穗褂子。贾母道：“下雪呢么？”宝玉道：“天阴着，还没下呢！”贾母便命鸳鸯来：“把昨儿那一件乌云豹的氅衣给他罢。”鸳鸯答应了，走去果取了一件来。宝玉看时，金翠辉煌，碧彩闪灼，又不似宝琴所披之凫靥裘。只听贾母笑道：“这叫作‘雀金呢’，这是哦啰斯国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前儿把那一件野鸭子的给了你小妹妹，这件给你罢。”宝玉磕了一个头，便披在身上。贾母笑道：“你先给你娘瞧瞧去再去。”
千呼万唤始出来，雀金裘终于出场了。贾母称呼这件衣服叫乌云豹，又叫雀金裘，是哦啰斯国（俄罗斯）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与给薛宝琴的凫靥裘一样，都不是国货，而是进口的“稀罕”玩意儿。
乌云豹是雀金裘的里子，是“亚洲金猫”的别名，也是古人制作氅衣的主要皮裘。
雀金裘的“面”是孔雀翎毛拈线织成，外表金翠辉煌，里子则是乌云豹皮裘，兼具美观和保暖。
不过乌云豹并不重要，重点还在雀金裘上。前文说到薛宝琴的凫靥裘，我们就重点介绍过这两件衣服的寓意。
在贾母这里，雀金裘和凫靥裘就是两件珍贵的衣服。薛宝琴深受贾母喜欢，找出来凫靥裘送给她。以至于大气如史湘云都有点醋意，说“可见是疼你了，那么疼宝玉，也没给他穿。”结果贾母果然拿出来一件更好地给孙子。
衣服就是日常的好东西，贾母送给晚辈也没有问题。
但是，雀金裘和凫靥裘的意义不在衣服本身，而是被作者故意“设譬”，赋予表现贾母心中真实看法的寓意。
作者借以告诉读书人，贾母不合常理的宠爱薛宝琴背后的真实想法，要从雀金裘和凫靥裘入手。
雀金裘是孔雀毛织成的。
凫靥裘是野鸭子毛织成的。
表面看都是金翠辉煌，极为耀眼，放在一起则迥然不同。而最大的不同在于“原材料”的等级。
孔雀在什么时代都是稀有珍禽。用孔雀毛织成的衣服，不说价值，只说实用就有点“暴殄天物”，更是凤毛麟角。这就好比贾宝玉的出身：二代荣国公贾代善嫡孙，一代荣国公重孙，未来敕造荣国府的继承人。
野鸭子头上毛固然极为难得拈线织成衣服。一件凫靥裘估计要几百上千只野鸭子，费工费时而稀有。但野鸭子就是野鸭子，比不得孔雀珍贵。这就好比薛家女儿，优秀是优秀，却也很常见。
天底下薛家这样的商贾之家不说多如过江之鲫，却也不在少数。而荣国公府出身，整个国家也只那么几家。
薛家与贾家在门第上，就如野鸭子与孔雀一般，天壤之别！
贾母堂堂荣国公诰命夫人，保龄侯千金大小姐，凭什么要商贾的女儿做孙子媳妇？她根本丢不起那个人。
雀金裘和凫靥裘代表贾母心中对商贾薛家深深地嫌弃。
又说回出身，王夫人为什么能接受薛宝钗？盖因王家伯爵只有一代而终。王夫人父亲已经没有爵位，管着礼部各国朝贡的事，基本也就是五品、从五品的吏部清吏司长官，与贾政差不多。
王夫人出身不高，她的尊容主要来自荣国府当家女主人，还要受到邢夫人的掣肘。以王夫人的出身和身世，娶四大家族之一的金陵富商女儿薛宝钗，就算门当户对，更能接受。一如梅翰林娶薛宝琴做儿媳妇。
贾母喜欢薛宝琴，夸奖薛宝钗，只是对亲戚家孩子的喜欢。但要说娶回家做孙子媳妇。她的真实自然不能对外人道。所以，曹雪芹才故意借凫靥裘和雀金裘表现出来。
贾母心中所想就是薛家的“野丫头”配不上贾家的孔雀。她不同意金玉良姻！
当然，凫靥裘和雀金裘只是作者影射贾母的想法和立场，而不是贾母那么巧就有讽刺薛家的衣服。读书人要明白作者“设譬”的意思。
不管如何，贾宝玉穿着雀金裘高高兴兴去给舅舅拜寿了。那么，是不是会像我们上文所说，贾宝玉一和舅舅王子腾家接触就有倒霉事发生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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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笺雅侃红楼
发表于 2023-6-13 15:27: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