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文章我们推出结论,“曹雪芹”是《红楼梦》的编辑之一,他的身份并不能确认为曹寅的孙子。那么,《红楼梦》的作者究竟是谁?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还是要到书中去寻找答案。
八十回脂评本红楼梦又称《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以后简称脂评本。其中有两处提到了作者信息,分别如下:
一、甲戌本凡例中关于这部书的创作信息,原文如下:
此书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梦幻识通灵’。”但书中所记何事,又因何而撰是书哉?自云:“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推了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堂堂之须眉,诚不若彼一干裙钗?【蒙侧批:何非梦幻,何不通灵?作者托言,原当有自。受气清浊,本无男女之别。实愧则有余、悔则无益之大无可奈何之日也。】当此时则自欲将已往所赖上赖天恩、下承祖德,锦衣纨绔之时、饫甘餍美之日,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兄规训之德,已至今日一事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记,以告普天下人。虽我之罪固不能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不肖,则一并使其泯灭也。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风晨月夕,阶柳庭花,亦未有伤于我之襟怀笔墨者。何为不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以悦人之耳目哉?故曰’风尘怀闺秀’。”乃是第一回题纲正义也。
根据这段叙述,我们可以获得的关于作者的有效信息是:他是一位男子。他出身官宦之家、家世显赫,生长于富贵之乡的这位纨绔子弟因为自己不成才,最后一事无成、落得贫穷凄凉。在这个时候他悔愧难当,为了追忆生命中那些女子,撰写了这部书。
二、第一回中有一段关于这部书的简述,原文如下:
后来,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忽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经过,忽见一大块石上字迹分明,编述历历。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原来就是无材补天,幻形入世,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后面又有一首偈云:
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诗后便是此石坠落之乡,投胎之处,亲自经历的一段陈迹故事。其中家庭闺阁琐事,以及闲情诗词倒还全备,或可适趣解闷,然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却反失落无考。
从这段文字我们可以看出,《石头记》也就是《红楼梦》这部书在这里的呈现形式是刻在石头上的文字。石头上固然是能够刻字的,这很常见。但是,要把70多万字全部刻在石头上,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所以《石头记》最初是全部刻在石头上的,这是作者的一种设计思想,并非真实情况。
一直以来人们一直认为《石头记》的作者就是石头本身,因为这是记述他亲身经历的一部书。可是,转念一想,按照常识,石头自己是不可能往自己身上刻字的。石头上的字应该由另外的人刻上去更加合理。这也就是说,石头身上的文字虽然记述的是他的生活经历,可是文字并不一定是他写的。《石头记》是别人为石头写的传记,石头是书中的主角。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哎呀,这有点绕。你先别急,咱们慢慢梳理一下一上这两条线索。甲戌本凡例中那一段说了,《石头记》这部书是为了纪念那些女子而写的,并且第一回就表明了“风尘怀闺秀”。
娇杏,贾雨村怀闺秀
上面摘录的第一回的文字又告诉我们,《石头记》记载的是石头亲身经历过的往事。
根据这两段的表述,这块顽石化形入世后应该是女子才对。而甲戌本凡例中说了,自己堂堂须眉不若那些裙钗,所以作者是位男子。
第一回空空道人看完石头上的文字之后,和石头有一段交谈,他称石头“石兄”。这位“石兄”申明以前的才子佳人之类的书中所有女子都比不上他记述的这些女子真实鲜活,他说服了空空道人为他抄录传播这部作品。
可能正是因为空空道人的这句“石兄”,人们都自然地认为石头转世后是一位男性了。现在有一个问题请大家思考,和空空道人交谈的“石兄”是这块刻满文字的补天遗石还是另有其人?
根据上文分析,石头是不可能在自己身上刻字的,他身上的字需要别人刻上去,这位在石上刻字的人才是《石头记》的作者。
我们想象一下,空空道人发现了这块“字迹分明、编述历历”的石头,这块石头其实比喻的就是《石头记》这部书。那这部书肯定有一个作者,书写成问世之前,一般会是和作者在一起的。所以,空空道人交谈的对象是书的作者,并非石头本身。这就是说,石头旁边有一个人守护着它。这位守护石头的人,是空空道人口中的“石兄”。
说到这里,我们就会想到《红楼梦》中的一个情节,第23回宝黛二人共读西厢,贾宝玉一时忘情,说黛玉是“倾国倾城貌”,自己是“多愁多病身”,这是把二人比作《西厢记》中的张生和莺莺小姐。结果黛玉一听立刻恼了,要去向贾政告状。贾宝玉只好忙不迭赔不是,说出了一句情话,他说:
“好妹妹,千万饶我这一遭,原是我说错了。若有心欺负你,明儿我掉在池子里,教个癞头鼋吞了去,变个大忘八,等你明儿做了‘一品夫人’病老归西的时候,我往你坟上替你驮一辈子的碑去。”
王八驮碑
许多红迷朋友根据这句话,推断出黛玉死后宝玉去为他守墓。这个推断合情合理,可是其中更还有深意,因为这句话的落点是墓碑。
墓碑一般都是石头的,墓碑上刻字是为墓主撰写的墓志铭,一般会简述亡者的一生。晴雯死后,贾宝玉撰写了《芙蓉女儿诔》这篇脍炙人口的祭文。我们知道,晴雯被看成是黛玉的影子,宝玉祭奠晴雯影射就是日后祭奠黛玉。书中晴雯死后被烧随便埋葬了,按照《红楼梦》善于伏线的写作方式,黛玉日后作了“一品夫人”了,死后会有墓碑。贾宝玉为晴雯能够作出那样文采斐然、感情炽热的长篇祭文,黛玉死后他的表达会更加丰富真挚。
根据这个逻辑,我们可以想见,黛玉死后,贾宝玉为她刻碑立传,这份传记就是《石头记》这部书。至此我们得出结论,《石头记》(《红楼梦》)这部书可以看作是贾宝玉为林黛玉所作的祭文。
回过头来再说第一回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的约定,二人经由甄士隐的梦境到达太虚幻境,出来之后又到了甄士隐家门口,癞头和尚哭喊着要甄士隐把女儿甄英莲送给他,讨了个没趣,被甄士隐拒绝了。癞头和尚此时却大笑了,念了四句话预言英莲将在元宵节后遇难,最终落入薛家的命运。此后,跛足道人对癞头和尚说,“你我不必同行,就此分手,各干营生去罢。三劫后,我在北邙山等你,会齐了同往太虚幻境销号。”
北邙山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成为了历代帝王最佳的王陵选址地点。据统计,从商周一直到明清,一共有24位帝王和7位亡国之君埋葬于此,其中不乏汉光武帝刘秀、魏文帝曹丕、晋宣帝司马懿(追封)、北魏孝文帝拓跋宏、蜀后主刘禅、南唐后主李煜等多位家喻户晓的著名君王。其数量之多,集中度之高,堪称天下之最。唐代诗人王建有诗写道,“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
北邙山
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约定最后在北邙山见面,可以说这是死后之约。这篇文章暂且不剖析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的身份,只讲那块补天遗石。
根据书中介绍,癞头和尚携带了补天顽石的幻相通灵宝玉去太虚幻境警幻仙姑那里备案后,石头才能下凡的。石头下凡历劫,劫终之日,还得由僧道二人再去太虚幻境销案,这套手续很完整。
这就意味着,石头最终停留的地方是北邙山。当然,北邙山在《红楼梦》中是一个象征性的墓地,暗示顽石在凡间不同凡响的身份,这个话题留待以后再聊。
我们仍把话题转回到贾宝玉和林黛玉身上,这两个人是《红楼梦》的主角。按照宝玉的说法,黛玉病逝的时候身份是“一品夫人”,这么高贵的身份,死后完全有资格葬入北邙山这样的墓地。
宝玉为黛玉取字为“颦颦”的时候,说“西方有石名黛”,所以黛玉的物化意象之一是石头。黛玉死后恢复石头的本质,宝玉为她守墓,这块石头比喻的就是黛玉的墓碑。在墓碑旁守护着的宝玉,是和空空道人对话的“石兄”。
至此,我们完成本篇文章的推理:空空道人寻找到的这块刻满文字的石头是林黛玉的化身;他口中的“石兄”是为林黛玉守墓的贾宝玉,石头上的文字正是贾宝玉刻上去的。所以,贾宝玉的历史原型人物是《石头记》,(也就是《红楼梦》)这部书的作者,他创作这部书主要是为了纪念追悼林黛玉。这样的结论才完全符合作者在书中表达出来的逻辑。
补天遗石转世后是女子身份,作者为它创造了好几个艺术形象。甄英莲、晴雯和林黛玉这三个角色都是补天遗石转世后的化身。关于这点,书中有详细的记述,具体细节且看下期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