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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秦必儒&儒家伪辞===古今风月鉴+多少泣黄泉//华胥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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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6 23:0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回:明献殷勤暗设陷,祥瑞哪堪炙日连。笑叹是非情孽债,犹忆古今风月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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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6 23:06:49 | 显示全部楼层
红楼梦整理.第十三回
2018年10月18日 21:35764浏览 · 16点赞 · 2评论

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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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概括:秦可卿去世,后事处理问题。凤姐要去管宁国府了。


【甲戌:贾珍尚奢,岂有不请父命之理?因敬□□□要紧,不问家事,故得恣意放为。】

【甲戌:若明指一州名,似若《西游》之套,故曰至中之地,不待言可知是光天化日仁风德雨之下矣。不云国名更妙,可知是尧街舜巷衣冠礼义之乡矣。直与第一回呼应相接。】

【甲戌:今秦可卿托□□□□□□□□□□□□□理宁府亦□□□□□□□□□□□□□凡□□□□□□□□□□□□□□□□在封龙禁尉,写乃褒中之贬,隐去天香楼一节(原本回目名为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后来改掉了。其实在先前一处{我记得好像是介绍秦钟登场那回吧}其实有更多秦可卿的身世描写{不知道记得对不对...},但是后来全部删去了,就仔细看还挺明显的一个地方,突然的就换话题了的感觉。),是不忍下笔也。】(按:甲戌本此页被对角撕去,故缺字甚多。此页原有三则评语,第二则与本回庚辰本眉批同,第一、第三两则若干缺字据庚辰本、靖藏本补。)

【庚辰:此回可卿梦阿凤,盖作者大有深意存焉。可惜生不逢时,奈何奈何!然必写出自可卿之意也,则又有他意寓焉。】

【庚辰:荣、宁世家未有不尊家训者。虽贾珍尚奢,岂明逆父哉?故写敬老不管,然后恣意,方见笔笔周到。】

【庚辰:诗曰:一步行来错,回头已百年。古今风月鉴,多少泣黄泉!】

【蒙:生死穷通何处真?英明难遏是精神。微蜜久藏偏自露,幻中梦里语惊人。】

【靖:此回可卿梦阿凤,作者大有深意,惜已为末世,奈何奈何!贾珍虽奢淫,岂能逆父哉?特因敬老不管,然后恣意,足为世家之戒。“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者?其事虽未行,其言其意,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遗簪”、“更衣”诸文,是以此回只十页,删去天香楼一节,少去四五页也。】

【这里提一下,《癸酉本》被其持有的收藏家透露是最早的《石头记》抄本,此版本中淫丧天香楼部分并没有被删去,在第十、十一、十三回有完整记载。但是这个版本28回内容和前80回契合度很高,很多地方和前面的伏笔都对上了。但是同时又很荒诞,真假存疑。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搜搜看。

        这个版本的第十回回目名是《金寡妇嗔姤凝曦轩 秦可卿淫上天香楼》,说秦可卿十分放荡,勾引过宝玉,和贾蔷也有奸情。一日贾蓉不在家,秦就约了贾蔷来,没想到贾珍看见秦的美态,动了脑筋,秦几番挣挫,还是让贾珍得手了。中途,瑞珠说有人来了,原来是贾蔷来了。两人十分尴尬,借故都走了。后来贾珍觉得在秦可卿房中偷情不安全,于是跟秦可卿说以后二人去天香楼幽会,因为那里平时人少。为了安全起见,两人每次在天香楼偷情的时候都让瑞珠在门外把风。一次偷情之后,秦可卿在更衣的时候,将簪子遗落在了天香楼。书中还提到:“天香楼原名为‘西帆楼’”,之所以改名并没有讲出原因(改名原因见畸笏叟“何必定用“西”字?读之令人酸鼻!” )。焦大在宁府负责干杂活,多次窥视到秦可卿与贾珍、贾蔷等人的丑事,心里很是厌恶。

        一天,另一个丫鬟宝珠在天香楼捡到了秦的簪子(这个簪子是秦常带的,很多人都知道),要交还秦的时候遇到了尤氏,尤氏询问,宝珠就把簪子给了尤氏。尤氏先前一直听下人议论秦的风言风语,现在看到落在天香楼的簪子,觉得不对。就派人秘密跟着贾珍,并且和贾蓉商议,二人决定找机会捉奸。秦又和贾珍幽会的时候,尤氏和贾蓉赶来,望风的瑞珠打盹所以没有及时发现。然后场面十分失控,贾珍恼羞成怒,贾蓉和尤氏对秦可卿更是又打又骂。秦可卿因为又羞又愧,很快就病倒了。

       第十一回:秦可卿和贾珍的丑事很快传开。大家都很震惊,贾母非常生气。宁府为贾敬排家宴庆寿辰时,秦可卿不敢违背礼法,抱病前来参加,邢夫人和尤氏等人却冷言冷语劝她回去,说她不配来。这让秦可卿再受打击,心情极为沉重,病情更重了。(故贾母不是因为吃桃闹肚子不能参加寿宴,而是因为秦可卿在贾敬寿辰前一天曝出奸情,贾母正在气头上,所以没来参加)

        十三回:贾蓉、尤氏、邢夫人、贾赦以及贾珍等聚在一起,认为秦的丑行败露,越传愈广,职能牺牲她才能让贾府挽回些颜面,于是命她自尽。贾珍不同意这个决定,一番哭闹无用,被邢夫人等人劝了回去。秦可卿自知难逃一死,只得在天香楼上吊自尽。瑞珠一直为自己坏了贾珍和秦氏的好事深感内疚,现在秦可卿死了,知道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撞柱子死了。而宝珠觉得因为自己送簪子引出两条人命,心中愧疚之极,所以也甘心为秦可卿守灵。贾珍为了丧事能体面而风光地进行,花一千二百两银子为贾蓉谋取了个龙禁尉的职位,所以贾府为秦可卿隆重地举行了葬礼。

        嘛,总之这个版本争议非常大,被称为鬼本什么的,大家就当个同人看看就行了】


         这时候贾琏送黛玉回扬州去了,凤姐心中无趣,到晚上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

        这天,凤姐和平儿两人睡下,算贾琏此时的行程应该到哪里,【甲戌侧批:所谓“计程今日到梁州”是也。】不知不觉已很晚了,平儿已经睡熟了。凤姐刚有些睡意,却恍惚看见秦可卿从外面走来,笑说自己今天回去,怎么凤姐也不来送一程。因为平日和凤姐关系好,所以特来辞行。另有一心愿未了,必须告诉凤姐,别人怕是不中用。【甲戌侧批:一语贬尽贾家一族空顶冠束带者。】

        凤姐问是什么事?秦氏说贾府已经辉煌太久,俗语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怕贾府乐极生悲,树倒猢狲散。凤姐听了十分敬畏,又问该怎么办。秦氏冷笑说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不是人力能保住的。但是要是在还家境还可以的时候事先筹谋,倒也可常保永全了。现在其他事情都好了,就差两件。

        凤姐便问何事。秦氏说一是现在祖茔没有定项的钱粮,二是家塾没有稳定的供给。要是来日衰败,这两个该怎么办?认为要趁现在还富贵,在祖茔附近多置办房舍土地供给祭祀,家塾也是如此。然后族里定下规矩,每年轮流让一房掌管。这样,就是以后有了罪,其他被抄了也罢了,祭祀的产业是不会被抄走的,子孙就是回去读书务农,也有个后路。又提起近日会有一件大喜事,再次提醒凤姐不要忘记‘盛筵必散’的俗语。凤姐问是什么喜事?秦氏说天机不可泄露。又赠了凤姐两句话:

         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甲戌侧批:此句令批书人哭死。甲戌眉批:不必看完,见此二句,即欲堕泪。梅溪。】

         凤姐还想问,突然听见二门上丫鬟敲门,凤姐惊醒。丫鬟说秦氏没了。凤姐吓出一身冷汗,忙穿衣去王夫人那。

         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甲戌眉批:九个字写尽天香楼事,是不写之写。[靖本多署名“棠村”。]庚辰眉批:可从此批。靖眉批:可从此批。通回将可卿如何死故隐去,是余大发慈悲也。叹叹!壬午季春。 笏叟。】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他平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仆人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都嚎啕痛哭。

        宝玉最近因为黛玉回去,自己一人孤独,也不和人玩,每天到晚上就无聊的睡了。现在听说秦氏死了,觉得心里被插了一刀一样,吐出一口血来。【甲戌侧批:宝玉早已看定可继家务事者可卿也,今闻死了,大失所望。急火攻心,焉得不有此血?为玉一叹!】袭人等忙问怎么样,要去回贾母请大夫。宝玉说不必忙,这是急火攻心。忙换了衣服要去见贾母。袭人虽然放不下,却也不敢拦着,只让他去了。贾母看他要去,说才死的人那边不干净,又说晚上风大,让明天再去。但宝玉执意要去,贾母只好多让人跟着去。

       到了宁国府,大门开着,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宝玉到停灵的地方痛哭一场,又去见尤氏。尤氏犯了旧疾躺在床上。于是又出去见贾珍。这时贾代儒带着一堆贾府子弟都来了。(贾敕、贾效、贾敦、贾赦、贾政、贾琮、贾□(左王右扁)、贾珩、贾珖、贾琛、贾琼、贾璘、贾蔷、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兰、贾菌、贾芝等【庚辰侧批:将贾族约略一总,观者方不惑。】)。贾珍哭的不行,和贾代儒他们说着合家大小谁不知道秦氏要比贾蓉还强上几倍,如今去了,可见长房要无人了。众人劝说人既已辞世,还是料理后事要紧。贾珍说要倾尽自己所有来为秦氏操持后事。

       说着,秦业、秦钟和尤氏的几个眷属【甲戌侧批:伏后文。】尤氏姊妹也都来了。贾珍一边派人去陪客,一边让请钦天监选日子送葬。又请来众多的和尚道士来超度、打醮。贾敬听说了此事,觉得自己早晚要飞升,不愿回家沾染红尘,只让贾珍料理。(这里有个小细节是,和尚在大厅上设一坛,却又在天香楼设了一坛。)【靖眉批:何必定用“西”字?读之令人酸鼻!】(按:此条所评正文之“天香楼”,靖藏本作“西帆楼”。)

       贾珍见父亲不管,越发恣意奢华。看板时,几副杉木板都觉得不好。正巧薛蟠来吊问,见贾珍在寻好板,便说:“我们木店里有一副板,叫做什么樯木,【甲戌眉批:樯者,舟具也。所谓“人生若泛舟”而已,宁不可叹!】出在潢海铁网山上,【甲戌侧批:所谓迷津易堕,尘网难逃也。】作了棺材,万年不坏。原是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蒙侧批:“坏了事”等字毒极,写尽势利场中故套。】就不曾拿去,也没人出价敢买。你若要,就抬来罢了。”贾珍马上命人抬来。大家看了果然是个好板。贾政劝说这怕是常人不能用的,选个上好的杉木就好了。但这时候贾珍恨不得替秦氏死了,哪里听得进这话。

        秦氏之丫鬟瑞珠,见秦氏死了,也触柱而亡。【甲戌侧批:补天香楼未删之文。】【靖侧批:是亦未删之笔。】贾珍遂以孙女之礼殓殡,一并停灵于会芳园中之登仙阁。宝珠见秦氏无所出,自愿为其义女。贾珍十分高兴,即时传下,从此皆呼宝珠为小姐。那宝珠按未嫁女之丧,在灵前哀哀欲绝。

       贾珍想着贾蓉的官小,到时候写在灵幡经榜上不好看,心里不太痛快。可巧第四天有宫里的人备了祭礼来,后又亲来拜祭。贾珍忙接着,让至逗蜂轩【甲戌侧批:轩名可思。】说起想为贾蓉买个前程。戴权会意,说想来是想让丧礼上更风光些。又说现在龙禁尉正好有缺。贾珍忙吩咐人写了贾蓉的履历给戴权。上面写道:

江南江宁府江宁县监生贾蓉,年二十岁。曾祖,原任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祖,乙卯科进士贾敬;父,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

        戴权答应。于是贾珍用一千两百两买了五品龙禁尉的官。

        这边忠靖侯史鼎的夫人来了。【甲戌侧批:史小姐湘云消息也。】王夫人等忙迎进上房,又有三家来了。那四十九日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

        贾珍把葬礼办的风风光光的,心意满足,【蒙侧批:可笑。】但是尤氏犯了旧疾,不能料理事务,正忧虑时,宝玉推荐凤姐来替他管一个月的事。贾珍立马去请王熙凤。

        邢夫人等问他进来有什么事,贾珍说有事要求二位婶子和大妹妹。将事情一说。邢夫人说凤姐现在在王夫人那,只和王夫人说就是了。王夫人忙推辞说凤姐年轻,没经过事,怕料理不清反被人笑话。贾珍夸凤姐从小就杀伐决断,现在办事越发老成了。

        王夫人担心凤姐未经过丧事,怕他料理不清,惹人耻笑。现在看贾珍这么说,有些动摇。凤姐最喜欢卖弄才干,巴不得遇见这种事让自己来操办。便对王夫人说外面的事有贾珍管着,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自己来问太太就是了。王夫人不做声了。贾珍谢了凤姐一谢。取了宁国府的对牌给了凤姐,让她随心操办。也不必省钱,只要好看。也不必怕人抱怨,好好管着就好。贾珍问要不要给她收拾个院子出来,凤姐说不必,说这边也离不开自己,倒不如自己天天过去。

        凤姐仔细想来。一是人多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责,临期推委;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这五件实是宁国府中风俗。【甲戌眉批:此回只十页,因删去天香楼一节,少去四五页也。】

          正是:

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蒙:五件事若能如法整理得当,岂独家庭,国家天下治之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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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8 08: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儒家思想真诚吗?庄子批判儒家伪辞,揭露背后的男盗女娼之事?历史考古证明儒家治
武当理泰说易经
2024-07-12 22:10
河南
摘要

帮你速读文章内容
儒家思想强调仁义道德,追求社会和谐稳定。虽有统治阶层扭曲利用及缺陷,但儒家思想有深刻智慧。评判需客观理性,避免偏见。
摘要由作者通过智能技术生成
有用
“庄子说,儒家伪辞,喜欢说假话,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干的,都是男盗女娼之事。


全天下的儒家只有一个伎俩,那就是编造辉煌的历史,描绘精彩的未来,然后,要你牺牲你的现在。

表面上说的是为苍生立命,为天地立心,冠冕堂皇,其实就是一门心思,想做官,孔子曾说:三月不做官,惶惶如也。


考古证明,在儒家思想统治时期的两千多年里,老百姓几乎都住的是茅草屋,饥寒交迫,何谈盛世。


而战国时期百姓几乎住的都是青瓦房……”


这是一位网友对儒家思想的是否真诚,提出的质疑!

对于儒家的争论,一直以来都是哲学界和历史学界的一个热点。


庄子对儒家的批判,主要集中在其所谓的“伪辞”,以及对儒家的治国理念和实践。而关于对儒家是否真诚的讨论,则需要全面客观地审视儒家思想在历史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其在社会实践中的表现。


首先,儒家思想的确强调仁义道德,提倡礼仪端庄,治国有方,但这并不意味着儒家一味编造辉煌的历史,以达到为官谋私、谋权、谋利的目的。


儒家倡导的仁义道德,是以立身修德为本,是以仁爱和正义来治理国家,追求社会和谐与稳定。


儒家提倡“仁者爱人”,“义者守礼”,是为了构建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相处,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


因此,儒家所倡导的伦理道德观念并非空泛的伪装,而是对社会秩序和人类关系的深刻思考。

其次,关于庄子提到的儒家“孔子说:三月不做官,惶惶如也”,以及地层考古关于老百姓居住条件的史实,确实反映了儒家治理下社会的一些缺陷。儒家思想在历史上确实曾被统治阶层扭曲利用,有时候出现了功利取向过重、压迫下层民众等问题,但这并不代表儒家思想本身就是虚伪的、伪善的。


相反,儒家思想在传承中不断发展、修正,在社会实践中也有不同阶段的表现,批判应当理性和客观。


纵观儒家历史,儒家思想在中国古代社会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对社会秩序、伦理道德和文化传承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儒家对于仁爱、礼义、孝道等伦理道德的强调,为社会稳定和谐、家庭美满和睦提供了有力支撑。

儒家也的确曾经存在缺陷和问题,但不能完全否定儒家思想所蕴含的深刻智慧和启迪。


我们在评判儒家是否真诚时,需要以史为鉴,客观理性地审视其所倡导的道德伦理观念,以及在实践中所取得的成绩和不足,避免一味地偏见和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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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思想真诚吗?庄子批判儒家伪辞,揭露背后的男盗女娼之事?历史考古证明儒家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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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的儒家只有一个伎俩,那就是编造辉煌的历史,描绘精彩的未来,然后,要你牺牲你的现在。

表面上说的是为苍生立命,为天地立心,冠冕堂皇,其实就是一门心思,想做官,孔子曾说:三月不做官,惶惶如也。


考古证明,在儒家思想统治时期的两千多年里,老百姓几乎都住的是茅草屋,饥寒交迫,何谈盛世。


而战国时期百姓几乎住的都是青瓦房……”


这是一位网友对儒家思想的是否真诚,提出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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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对儒家的批判,主要集中在其所谓的“伪辞”,以及对儒家的治国理念和实践。而关于对儒家是否真诚的讨论,则需要全面客观地审视儒家思想在历史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其在社会实践中的表现。


首先,儒家思想的确强调仁义道德,提倡礼仪端庄,治国有方,但这并不意味着儒家一味编造辉煌的历史,以达到为官谋私、谋权、谋利的目的。


儒家倡导的仁义道德,是以立身修德为本,是以仁爱和正义来治理国家,追求社会和谐与稳定。


儒家提倡“仁者爱人”,“义者守礼”,是为了构建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相处,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


因此,儒家所倡导的伦理道德观念并非空泛的伪装,而是对社会秩序和人类关系的深刻思考。

其次,关于庄子提到的儒家“孔子说:三月不做官,惶惶如也”,以及地层考古关于老百姓居住条件的史实,确实反映了儒家治理下社会的一些缺陷。儒家思想在历史上确实曾被统治阶层扭曲利用,有时候出现了功利取向过重、压迫下层民众等问题,但这并不代表儒家思想本身就是虚伪的、伪善的。


相反,儒家思想在传承中不断发展、修正,在社会实践中也有不同阶段的表现,批判应当理性和客观。


纵观儒家历史,儒家思想在中国古代社会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对社会秩序、伦理道德和文化传承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儒家对于仁爱、礼义、孝道等伦理道德的强调,为社会稳定和谐、家庭美满和睦提供了有力支撑。

儒家也的确曾经存在缺陷和问题,但不能完全否定儒家思想所蕴含的深刻智慧和启迪。


我们在评判儒家是否真诚时,需要以史为鉴,客观理性地审视其所倡导的道德伦理观念,以及在实践中所取得的成绩和不足,避免一味地偏见和偏颇。
儒家思想真诚吗?庄子批判儒家伪辞,揭露背后的男盗女娼之事?历史考古证明儒家治
武当理泰说易经2024-07-12 22:10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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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的儒家只有一个伎俩,那就是编造辉煌的历史,描绘精彩的未来,然后,要你牺牲你的现在。


表面上说的是为苍生立命,为天地立心,冠冕堂皇,其实就是一门心思,想做官,孔子曾说:三月不做官,惶惶如也。




考古证明,在儒家思想统治时期的两千多年里,老百姓几乎都住的是茅草屋,饥寒交迫,何谈盛世。




而战国时期百姓几乎住的都是青瓦房……”




这是一位网友对儒家思想的是否真诚,提出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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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对儒家的批判,主要集中在其所谓的“伪辞”,以及对儒家的治国理念和实践。而关于对儒家是否真诚的讨论,则需要全面客观地审视儒家思想在历史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其在社会实践中的表现。




首先,儒家思想的确强调仁义道德,提倡礼仪端庄,治国有方,但这并不意味着儒家一味编造辉煌的历史,以达到为官谋私、谋权、谋利的目的。




儒家倡导的仁义道德,是以立身修德为本,是以仁爱和正义来治理国家,追求社会和谐与稳定。




儒家提倡“仁者爱人”,“义者守礼”,是为了构建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相处,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




因此,儒家所倡导的伦理道德观念并非空泛的伪装,而是对社会秩序和人类关系的深刻思考。


其次,关于庄子提到的儒家“孔子说:三月不做官,惶惶如也”,以及地层考古关于老百姓居住条件的史实,确实反映了儒家治理下社会的一些缺陷。儒家思想在历史上确实曾被统治阶层扭曲利用,有时候出现了功利取向过重、压迫下层民众等问题,但这并不代表儒家思想本身就是虚伪的、伪善的。




相反,儒家思想在传承中不断发展、修正,在社会实践中也有不同阶段的表现,批判应当理性和客观。




纵观儒家历史,儒家思想在中国古代社会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对社会秩序、伦理道德和文化传承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儒家对于仁爱、礼义、孝道等伦理道德的强调,为社会稳定和谐、家庭美满和睦提供了有力支撑。


儒家也的确曾经存在缺陷和问题,但不能完全否定儒家思想所蕴含的深刻智慧和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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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儒家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擅生是非 全是骗人的把戏
2018-11-23 17:55
孔子与柳下季为友,柳下季之弟名曰盗跖。盗跖从卒九千人,横行 天下,侵暴诸侯。穴室枢户,驱人牛马,取人妇女。贪得忘亲,不顾 父母兄弟,不祭先祖。所过之邑,大国守城,小国入保,万民苦之。 孔子谓柳下季曰:“夫为人父者,必能诏其子;为人兄者,必能教其 弟。若父不能诏其子,兄不能教其弟,则无贵父子兄弟之亲矣。今先 生,世之才士也,弟为盗跖,为天下害,而弗能教也,丘窃为先生羞 之。丘请为先生往说之。”柳下季曰:“先生言为人父者必能诏其子 ,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子不听父之诏,弟不受兄之教,虽今先生 之辩,将奈之何哉?且跖之为人也,心如涌泉,意如飘风,强足以距 敌,辩足以饰非。顺其心则喜,逆其心则怒,易辱人以言。先生必无 往。”孔子不听,颜回为驭,子贡为右,往见盗跖。

盗跖乃方休卒徒大山之阳,脍人肝而囗(左“饣”右“甫”音bu 3)之。孔子下车而前,见谒者曰:“鲁人孔丘,闻将军高义,敬再 拜谒者。”谒者入通。盗跖闻之大怒,目如明星,发上指冠,曰:“ 此夫鲁国之巧伪人孔丘非邪?为我告之:尔作言造语,妄称文、武, 冠枝木之冠,带死牛之胁,多辞缪说,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 舌,擅生是非,以迷天下之主,使天下学士不反其本,妄作孝弟,而 侥幸于封侯富贵者也。子之罪大极重,疾走归!不然,我将以子肝益 昼囗(左“饣”右“甫”)之膳。”

孔子复通曰:“丘得幸于季,愿望履幕下。”谒者复通。盗跖曰: 使来前!”孔子趋而进,避席反走,再拜盗跖。盗跖大怒,两展其足 ,案剑囗(左“目”右“真”)目,声如乳虎,曰:“丘来前!若所 言顺吾意则生,逆吾心则死。”

孔子曰:“丘闻之,凡天下有三德:生而长大,美好无双,少长贵 贱见而皆说之,此上德也;知维天地,能辩诸物,此中德也;勇悍果 敢,聚众率兵,此下德也。凡人有此一德者,足以南面称孤矣。今将 军兼此三者,身长八尺二寸,面目有光,唇如激丹,齿如齐贝,音中 黄钟,而名曰盗跖,丘窃为将军耻不取焉。将军有意听臣,臣请南使 吴越,北使齐鲁,东使宋卫,西使晋楚,使为将军造大城数百里,立 数十万户之邑,尊将军为诸侯,与天下更始,罢兵休卒,收养昆弟, 共祭先祖。此圣人才士之行,而天下之愿也。”

盗跖大怒曰:“丘来前!夫可规以利而可谏以言者,皆愚陋恒民之 谓耳。今长大美好,人见而悦之者,此吾父母之遗德也,丘虽不吾誉 ,吾独不自知邪?且吾闻之,好面誉人者,亦好背而毁之。今丘告我 以大城众民,是欲规我以利而恒民畜我也,安可久长也!城之大者, 莫大乎天下矣。尧、舜有天下,子孙无置锥之地;汤、武立为天子, 而后世绝灭。非以其利大故邪?且吾闻之,古者禽兽多而人少,于是 民皆巢居以避之。昼拾橡栗,暮栖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 古者民不知衣服,夏多积薪,冬则炀之,故命之曰‘知生之民’。神 农之世,卧则居居,起则于于。民知其母,不知其父,与麋鹿共处, 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害之心。此至德之隆也。然而黄帝不能致德 ,与蚩由战于涿鹿之野,流血百里。尧、舜作,立群臣,汤放其主, 武王杀纣。自是之后,以强陵弱,以众暴寡。汤、武以来,皆乱人之 徒也。今子修文、武之道,掌天下之辩,以教后世。缝衣浅带,矫言 伪行,以迷惑天下之主,而欲求富贵焉。盗莫大于子,天下何故不谓 子为盗丘,而乃谓我为盗跖?子以甘辞说子路而使从之。使子路去其 危冠,解其长剑,而受教于子。天下皆曰∶‘孔丘能止暴禁非。’, 其卒之也,子路欲杀卫君而事不成,身菹于卫东门之上,是子教之不 至也。子自谓才士圣人邪,则再逐于鲁,削迹于卫,穷于齐,围于陈 蔡,不容身于天下。子教子路菹。此患,上无以为身,下无以为人。 子之道岂足贵邪?世之所高,莫若黄帝。黄帝尚不能全德,而战于涿 鹿之野,流血百里。尧不慈,舜不孝,禹偏枯,汤放其主,武王伐纣 ,文王拘囗(“美”字以“久”代“大”音you3)里。此六子者 ,世之所高也。孰论之,皆以利惑其真而强反其情性,其行乃甚可羞 也。世之所谓贤士:伯夷、叔齐。伯夷、叔齐辞孤竹之君,而饿死于 首阳之山,骨肉不葬。鲍焦饰行非世,抱木而死。申徒狄谏而不听, 负石自投于河,为鱼鳖所食。介子推至忠也,自割其股以食文公。文 公后背之,子推怒而去,抱木而燔死。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 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此六子者,无异于磔犬流豕、操瓢而乞 者,皆离名轻死,不念本养寿命者也。世之所谓忠臣者,莫若王子比 干、伍子胥。子胥沉江,比干剖心。此二子者,世谓忠臣也,然卒为 天下笑。自上观之,至于子胥、比干,皆不足贵也。丘之所以说我者 ,若告我以鬼事,则我不能知也;若告我以人事者,不过此矣,皆吾 所闻知也。今吾告子以人之情:目欲视色,耳欲听声,口欲察味,志 气欲盈。人上寿百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除病瘦死丧忧患,其中 开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过四五日而已矣。天与地无穷,人死者有时 。操有时之具,而托于无穷之间,忽然无异骐骥之驰过隙也。不能说 其志意、养其寿命者,皆非通道者也。丘之所言,皆吾之所弃也。亟 去走归,无复言之!子之道狂狂汲汲,诈巧虚伪事也,非可以全真也 ,奚足论哉!”

孔子再拜趋走,出门上车,执辔三失,目芒然无见,色若死灰,据 轼低头,不能出气。

归到鲁东门外,适遇柳下季。柳下季曰:“今者阙然,数日不见, 车马有行色,得微往见跖邪?”孔子仰天而叹曰:“然!”柳下季曰 :“跖得无逆汝意若前乎?”孔子曰:“然。丘所谓无病而自灸也。 疾走料虎头,编虎须,几不免虎口哉!”

子张问于满苟得曰:“盍不为行?无行则不信,不信则不任,不任 则不利。故观之名,计之利,而义真是也。若弃名利,反之于心,则 夫士之为行,不可一日不为乎!”满苟得曰:“无耻者富,多信者显 。夫名利之大者,几在无耻而信。故观之名,计之利,而信真是也。 若弃名利,反之于心,则夫士之为行,抱其天乎!”子张曰:“昔者 桀、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今谓臧聚曰:‘汝行如桀、纣。’则有 怍色,有不服之心者,小人所贱也。仲尼、墨翟,穷为匹夫,今谓宰 相曰‘子行如仲尼、墨翟。’则变容易色,称不足者,士诚贵也。故 势为天子,未必贵也;穷为匹夫,未必贱也。贵贱之分,在行之美恶 。”满苟得曰:“小盗者拘,大盗者为诸侯。诸侯之门,义士存焉。 昔者桓公小白杀兄入嫂,而管仲为臣;田成子常杀君窃国,而孔子受 币。论则贱之,行则下之,则是言行之情悖战于胸中也,不亦拂乎! 故《书》曰:‘孰恶孰美,成者为首,不成者为尾。’”子张曰:“ 子不为行,即将疏戚无伦,贵贱无义,长幼无序。五纪六位,将何以 为别乎?”满苟得曰:“尧杀长子,舜流母弟,疏戚有伦乎?汤放桀 ,武王杀纣,贵贱有义乎?王季为适,周公杀兄,长幼有序乎?儒者 伪辞,墨子兼爱,五纪六位,将有别乎?且子正为名,我正为利。名 利之实,不顺于理,不监于道。吾日与子讼于无约,曰‘小人殉财, 君子殉名,其所以变其情、易其性则异矣;乃至于弃其所为而殉其所 不为则一也。’故曰:无为小人,反殉而天;无为君子,从天之理。 若枉若直,相而天极。面观四方,与时消息。若是若非,执而圆机。 独成而意,与道徘徊。无转而行,无成而义,将失而所为。无赴而富 ,无殉而成,将弃而天。比干剖心,子胥抉眼,忠之祸也;直躬证父 ,尾生溺死,信之患也;鲍子立干,申子不自理,廉之害也;孔子不 见母,匡子不见父,义之失也。此上世之所传、下世之所语以为士者 ,正其言,必其行,故服其殃、离其患也。”

无足问于知和曰:“人卒未有不兴名就利者。彼富则人归之,归则 下之,下则贵之。夫见下贵者,所以长生安体乐意之道也。今子独无 意焉,知不足邪?意知而力不能行邪?故推正不妄邪?”知和曰:“ 今夫此人,以为与己同时而生,同乡而处者,以为夫绝俗过世之士焉 ,是专无主正,所以览古今之时、是非之分也。与俗化世,去至重, 弃至尊,以为其所为也。此其所以论长生安体乐意之道,不亦远乎! 惨怛之疾,恬愉之安,不监于体;怵惕之恐,欣欣之喜,不监于心。 知为为而不知所以为。是以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不免于患也。” 无足曰:“夫富之于人,无所不利。穷美究势,至人之所不得逮,贤 人之所不能及。侠人之勇力而以为威强,秉人之知谋以为明察,因人 之德以为贤良,非享国而严若君父。且夫声色滋味权势之于人,心不 待学而乐之,体不待象而安之。夫欲恶避就,固不待师,此人之性也 。天下虽非我,孰能辞之!”知和曰:“知者之为,故动以百姓,不 违其度,是以足而不争,无以为故不求。不足故求之,争四处而不自 以为贪;有余故辞之,弃天下而不自以为廉。廉贪之实,非以迫外也 ,反监之度。势为天子,而不以贵骄人;富有天下,而不以财戏人。 计其患,虑其反,以为害于性,故辞而不受也,非以要名誉也。尧、 舜为帝而雍,非仁天下也,不以美害生;善卷、许由得帝而不受,非 虚辞让也,不以事害己。此皆就其利、辞其害,而天下称贤焉,则可 以有之,彼非以兴名誉也。”无足曰:“必持其名,苦体绝甘,约养 以持生,则亦久病长厄而不死者也。”知和曰:“平为福,有余为害 者,物莫不然,而财其甚者也。今富人,耳营钟鼓管囗(上“竹”下 “龠”音yue4)之声,口惬于刍豢醪醴之味,以感其意,遗忘其 业,可谓乱矣;囗(左“亻”右“亥”音gai1)溺于冯气,若负 重行而上阪,可谓苦矣;贪财而取慰,贪权而取竭,静居则溺,体泽 则冯,可谓疾矣;为欲富就利,故满若堵耳而不知避,且冯而不舍, 可谓辱矣;财积而无用,服膺而不舍,满心戚醮,求益而不止,可谓 忧矣;内则疑劫请之贼,外则畏寇盗之害,内周楼疏,外不敢独行, 可谓畏矣。此六者,天下之至害也,皆遗忘而不知察。及其患至,求 尽性竭财单以反一日之无故而不可得也。故观之名则不见,求之利则 不得。缭意绝体而争此,不亦惑乎!”

【题解】

“盗跖”为一人名,指称一个名叫跖的大盗,本篇以人物之名为篇名。《盗跖》内容的中心是抨击儒家,指斥儒家观点的虚伪性和欺骗性,主张返归原始,顺其自然。

本篇写了三个寓言故事,自然地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至“几不免虎口哉”,写盗跖与孔子的对话,孔子规劝盗跖,反被盗跖严加指斥,称为“巧伪”之人。盗跖用大量古往今来的事例,证明儒家圣君、贤士、忠臣的观念都是与事实不相符合的,儒家的主张是行不通的,就连孔子自己也“不容身于天下”,因为他“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盗跖”是先秦时代里一位著名的叛逆者,称他为“盗”当然是基于封建统治者的观点,孔子眼里的盗跖就是“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的、吃人肝的人物,但同时又不得不赞美他“心如涌泉,意如飘风”,而且兼有“三德”。第一部分是全文的主体部分,因篇幅较长注译时划分为前后两个部分。

第二部分至“离其患也”,写子张和满苟得的对话,一个立足于名,一个立足于利,通过其间的辩论更进一步揭示出儒家说教的虚伪性,并且明确提出了“反殉而天”、“与道徘徊”的主张,与其追求虚假的仁义,不如“从天之理,顺其自然。余下为第三部分,写无足和知和的对话,一个尊崇权势与富有,一个反对探求、抨击权贵,通过其间的讨论进一步明确提出“不以美害生”、“不以事害己”的主张。

本篇历来认为是伪作,或认为是后学者所为。通观全篇,第一部分与二、三部分的语言风格也很不一样,第一部分一气呵下,直陈胸意,淋漓尽致,不拖泥带水,与《庄子》内篇离奇婉曲的风格迥异;二、三部分又晦涩不畅,显得十分费解。

【原文】

孔子与柳下季为友(1),柳下季之弟,名曰盗跖。盗跖从卒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穴室枢户(2),驱人牛马,取人妇女;贪得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不祭先祖。所过之邑,大国守城,小国入保(3),万民苦之(4)。孔子谓柳下季曰:“夫为人父者,必能诏其子(5);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父不能诏其子,兄不能教其弟,则无贵父子兄弟之亲矣。今先生,世之才士也,弟为盗跖,为天下害,而弗能教也,丘窃为先生羞之。丘请为先生往说之(6)。”柳下季曰:“先生言为人父者必能诏其子,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子不听父之诏,弟不受兄之教,虽今先生之辩,将奈之何哉!且跖之为人也,心如涌泉,意如飘风(7),强足以距敌(8),辩足以饰非,顺其心则喜,逆其心则怒,易辱人以言。先生必无往。”

孔子不听,颜回为驭,子贡为右(9),往见盗跖。盗跖乃方休卒徒大山之阳(10),脍人肝而之(11)。孔子下车而前,见谒者曰(12):“鲁人孔丘,闻将军高义,敬再拜谒者。”

谒者入通,盗跖闻之大怒,目如明星,发上指冠,曰:“此夫鲁国之巧伪人孔丘非邪(13)?为我告之:‘尔作言造语,妄称文武,冠枝木之冠(14),带死牛之胁(15),多辞缪说(16),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以迷天下之主,使天下学士不反其本,妄作孝弟而侥幸于封侯富贵者也(17)。子之罪大极重(18),疾走归!不然,我将以子肝益昼之膳(19)!’”

孔子复通曰:“丘得幸于季,愿望履幕下(20)。”谒者复通,盗跖曰:“使来前!”孔子趋而进(21),避席反走(22),再拜盗跖。盗跖大怒,两展其足,案剑瞋目(23),声如乳虎(24),曰:“丘来前!若所言,顺吾意则生,逆吾意则死。”

孔子曰:“丘闻之,凡天下有三德:生而长大,美好无双,少长贵贱见而皆说之(25),此上德也;知维天地(26),能辩诸物(27),此中德也;勇悍果敢,聚众率兵,此下德也。凡人有此一德者,足以南面称孤矣(28)。今将军兼此三者,身长八尺二寸,面目有光,唇如激丹(29),齿如齐贝,音中黄钟(30),而名曰盗跖,丘窃为将军耻不取焉(31)。将军有意听臣(32),臣请南使吴越,北使齐鲁,东使宋卫,西使晋楚,使为将军造大城数百里,立数十万户之邑,尊将军为诸侯,与天下更始(33),罢兵休卒,收养昆弟(34),共祭先祖(35)。此圣人才士之行,而天下之愿也。”

【译文】

孔子跟柳下季是朋友,柳下季的弟弟名叫盗跖。盗跖的部下有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扰各国诸侯;穿室破门,掠夺牛马,抢劫妇女;贪财妄亲,全不顾及父母兄弟,也不祭祀祖先。他所经过的地方,大国避守城池,小国退入城堡,百姓被他弄得很苦。孔子对柳下季说:“大凡做父母的,必定能告诫自己的子女,做兄长的,必定能教育自己的弟弟。假如做父亲的不能告诫自己的子女,做兄长的不能教育自己的兄弟,那么父子、兄弟之间的亲密关系也就没有什么可贵的了。如今先生你,是当世的贤士,然而兄弟却被叫作盗跖,成为天下的祸害,而且不能加以管教,我私下里替先生感到羞愧。我愿意替你前去说服他。”柳下季说:“先生谈到做父亲的必定能告诫自己的子女,做兄长的必定能教育自己的弟弟,假如子女不听从父亲的告诫,兄弟不接受兄长的教育,即使像先生今天这样能言善辩,又能拿他怎么样呢?而且盗跖的为人,思想活跃犹如喷涌的泉水,感情变化就像骤起的暴风,勇武强悍足以抗击敌人,巧言善辩足以掩盖过失,顺从他的心意他就高兴,违背他的意愿他就发脾气,容易用言语侮辱别人。先生千万不要去见他。”

孔子不听,让颜回驾车,子贡作骖乘,前去会见盗跖。盗跖正好在泰山的南麓休整队伍,将人肝切碎后吃掉。孔子下了车走上前去,见了禀报的人员说:“鲁国人孔丘,听说将军刚毅正直,多多拜托转达我前来拜见的心意。”

禀报的人入内通报,盗跖听说孔子求见勃然大怒,双目圆睁亮如明星,头发怒起直冲帽顶,说:“这不就是那鲁国的巧伪之人孔丘吗?替我告诉他:‘你矫造语言,托伪于文王、武王的主张;你头上带着树杈般的帽子,腰上围着宽宽的牛皮带,满口的胡言乱语;你不种地却吃得不错,不织布却穿得讲究;你整天摇唇鼓舌,专门制造是非,用以迷惑天下的诸侯,使天下的读书人全都不能返归自然的本性,而且虚妄地标榜尽孝尊长的主张以侥幸得到封侯的赏赐而成为富贵的人。你实在是罪大恶极,快些滚回去!要不然,我将把你的心肝挖出来增加午餐的膳食!’”

孔子再次请求通报接见,说:“我荣幸地跟柳下季相识,诚恳希望能够面见将军。”禀报人员再次通报,盗跖说:“叫他进来!”孔子小心翼翼地快步走进帐去,又远离坐席连退数步,向盗跖深深施礼。盗跖一见孔子大怒不已,伸开双腿,按着剑柄怒睁双眼,喊声犹如哺乳的母虎,说:“孔丘你上前来!你所说的话,合我的心意有你活的,不合你的心意你就等着一死。”

孔子说:“我听说,大凡天下人有三种美德:生就魁梧高大,长得漂亮无双,无论少小年长高贵卑贱见到他都十分喜欢,这是上等的德行;才智能够包罗天地,能力足以分辨各种事物,这是中等的德行;勇武、慓悍、果决、勇敢,能够聚合众人统率士兵,这是下一等的德行。大凡人们有此一种美德,足以南面称王了。如今将军同时具备了上述三种美德,你高大魁梧身长八尺二寸,面容和双眼熠熠有光,嘴唇鲜红犹如朱砂,牙齿整齐犹如编贝,声音洪亮合于黄钟,然而名字却叫盗跖,我暗暗为将军感到羞耻并且认为将军不应有此恶名。将军如果有意听从我的劝告,我将南边出使吴国越国,北边出使齐国鲁国,东边出使宋国卫国,西边出使晋国秦国,派人为将军建造数百里的大城,确立数十万户人家的封邑,尊将军为诸侯,跟天下各国更除旧怨开启新的一页,弃置武器休养士卒,收养兄弟,供祭祖先。这才是圣人贤士的作为,也是天下人的心愿。”

【原文】

盗跖大怒曰:“丘来前!夫可规以利而可谏以言者(1),皆愚陋恒民之谓耳(2)。今长大美好(3),人见而悦之者,此吾父母之遗德也。丘虽不吾誉(4),吾独不自知邪?且吾闻之,好面誉人者(5),亦好背而毁之。今丘告我以大城众民,是欲规我以利而恒民畜我也(6),安可久长也!城之大者,莫大乎天下矣。尧舜有天下,子孙无置锥之地;汤武立为天子,而后世绝灭;非以其利大故邪?

“且吾闻之,古者禽兽多而人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7),昼拾橡栗(8),暮栖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古者民不知衣服,夏多积薪,冬则炀之(9),故命之曰知生之民(10)。神农之世,卧则居居(11),起则于于(12),民知其母,不知其父,与麋鹿共处,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害之心,此至德之隆也(13)。然而黄帝不能致德(14),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15),流血百里。尧舜作(16),立群臣,汤放其主(17),武王杀纣(18)。自是之后,以强陵弱,以众暴寡(19)。汤武以来,皆乱人之徒也。

“今子脩文武之道(20),掌天下之辩(21),以教后世,缝衣浅带(22),矫言伪行,以迷惑天下之主,而欲求富贵焉,盗莫大于子。天下何故不谓子为盗丘,而乃谓我为盗跖?子以甘辞说子路而从之(23),使子路去其危冠(24),解其长剑,而受教于子,天下皆曰孔丘能止暴禁非。其卒之也(25),子路欲杀卫君而事不成(26),身菹于卫东门之上(27),是子教之不至也。子自谓才士圣人邪?则再逐于鲁,削迹于卫,穷于齐,围于陈蔡,不容身于天下。子教子路菹此患(28),上无以为身(29),下无以为人,子之道岂足贵邪?

“世之所高(30),莫若黄帝,黄帝尚不能全德,而战涿鹿之野,流血百里。尧不慈(31),舜不孝(32),禹偏枯(33),汤放其主,武王伐纣,文王拘羑里(34)。此六子者(35),世之所高也,孰论之(36),皆以利惑其真而强反其情性(37),其行乃甚可羞也。

“世之所谓贤士,伯夷叔齐。伯夷叔齐辞孤竹之君而饿死于首阳之山,骨肉不葬。鲍焦饰行非世(38),抱木而死。申徒狄谏而不听(39),负石自投于河,为鱼鳖所食。介子推至忠也(40),自割其股以食文公(41),文公后背之,子推怒而去,抱木而燔死(42)。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43),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此六子者,无异于磔犬流豕操瓢而乞者(44),皆离名轻死(45),不念本养寿命者也。

“世之所谓忠臣者,莫若王子比干、伍子胥。子胥沈江(46),比干剖心,此二子者,世谓忠臣也,然卒为天下笑。自上观之,至于子胥比干,皆不足贵也。“丘之所以说我者,若告我以鬼事,则我不能知也;若告我以人事者,不过此矣,皆吾所闻知也。今吾告子以人之情,目欲视色,耳欲听声,口欲察味,志气欲盈(47)。人上寿百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除病瘦死丧忧患,其中开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过四五日而已矣。天与地无穷,人死者有时,操有时之具而托于无穷之间(48),忽然无异骐骥之驰过隙也。不能说其志意(49),养其寿命者,皆非通道者也。

“丘之所言,皆吾之所弃也,亟去走归(50),无复言之!子之道,狂狂汲汲(51),诈巧虚伪事也,非可以全真也,奚足论哉!”

孔子再拜趋走,出门上车,执辔三失(52),目芒然无见(53),色若死灰,据轼低头(54),不能出气。归到鲁东门外,适遇柳下季。柳下季曰:“今者阙然数日不见(55),车马有行色,得微往见跖邪(56)?”孔子仰天而叹曰:“然。”柳下季曰:“跖得无逆汝意若前乎?”孔子曰:“然。丘所谓无病而自灸也(57),疾走料虎头、编虎须(58),几不免虎口哉!”

【译文】

盗跖大怒说:“孔丘上前来!凡是可以用利禄来规劝、用言语来谏正的,都只能称作愚昧、浅陋的普通顺民。如今我身材高大魁梧面目英俊美好,人人见了都喜欢,这是我的父母给我留下的美德。你孔丘即使不当面吹捧我,我难道不知道吗?而且我听说,喜好当面夸奖别人的人,也好背地里诋毁别人。如今你把建造大城、汇聚众多百姓的意图告诉给我,这是用功利来诱惑我,而且是用对待普通顺民的态度来对待我,这怎么可以长久呢!城池最大的,莫过于整个天下。尧舜拥有天下,子孙却没有立锥之地;商汤与周武王立做天子,可是后代却遭灭绝,这不是因为他们贪求占有天下的缘故吗?

“况且我还听说,古时候禽兽多而人少,于是人们都在树上筑巢而居躲避野兽,白天拾取橡子,晚上住在树上,所以称他们叫做有巢氏之民。古时候人们不知道穿衣,夏天多多存积柴草,冬天就烧火取暖,所以称他们叫做懂得生存的人。到了神农时代,居处是多么安静闲暇,行动是多么优游自得,人们只知道母亲,不知道父亲,跟麋鹿生活在一起,自己耕种自己吃,自己织布自己穿,没有伤害别人的心思,这就是道德鼎盛的时代。然而到了黄帝就不再具有这样的德行,跟蚩尤在涿鹿的郊野上争战,流血百里。尧舜称帝,设置百官,商汤放逐了他的君主,武王杀死了纣王。从此以后,世上总是依仗强权欺凌弱小,依仗势众侵害寡少。商汤、武王以来,就都是属于篡逆叛乱的人了。

“如今你研修文王、武王的治国方略,控制天下的舆论,一心想用你的主张传教后世子孙,穿着宽衣博带的儒式服装,说话与行动矫揉造作,用以迷惑天下的诸侯,而且一心想用这样的办法追求高官厚禄,要说大盗再没有比你大的了。天下为什么不叫你作盗丘,反而竟称我是盗跖呢?你用甜言蜜语说服了子路让他死心塌地地跟随你,使子路去掉了勇武的高冠,解除了长长的佩剑,受教于你的门下,天下人都说你孔子能够制止暴力禁绝不轨。可是后来,子路想要杀掉篡逆的卫君却不能成功,而且自身还在卫国东门上被剁成了肉酱,这就是你那套说教的失败。你不是自称才智的学士、圣哲的人物吗?却两次被逐出鲁国,在卫国被人铲削掉所有足迹,在齐国被逼得走投无路,在陈国蔡国之间遭受围困,不能容身于天下。而你所教育的子路却又遭受如此的祸患,做师长的没有办法在社会上立足,做学生的也就没有办法在社会上为人,你的那套主张难道还有可贵之处吗?

“世上所尊崇的,莫过于黄帝,黄帝尚且不能保全德行,而征战于涿鹿的郊野,流血百里。唐尧不慈爱,虞舜不孝顺,大禹半身不遂,商汤放逐了他的君主,武王出兵征讨商纣,文王曾经被囚禁在羑里。这以上的六个人,都是世人所尊崇的,但是仔细评论起来,都是因为追求功利迷惑了真性而强迫自己违反了自然的禀赋,他们的做法实在是极为可耻的。

“世人所称道的贤士,就如伯夷、叔齐。伯夷、叔齐辞让了孤竹国的君位,却饿死在首阳山,尸体都未能埋葬。鲍焦着意清高非议世事,竟抱着树木而死去。申徒狄多次进谏不被采纳,背着石块投河而死,尸体被鱼鳖吃掉。介子推算是最忠诚的了,割下自己大腿上的肉给晋文公吃,文公返国后却背弃了他,介子推一怒之下逃出都城隐居山林,也抱着树木焚烧而死。尾生跟一女子在桥下约会,女子没有如期赴约,河水涌来尾生却不离去,竟抱着桥柱子而淹死。这以上的六个人,跟肢解了的狗、沉入河中的猪以及拿着瓢到处乞讨的乞丐相比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重视名节轻生赴死,不顾念身体和寿命的人。

“世人所称道的忠臣,没有超过王子比干和伍子胥的了。伍子胥被抛尸江中,比干被剖心而死,这两个人,世人都称作忠臣,然而最终被天下人讥笑。从上述事实看来,直到伍子胥、王子比干之流,都是不值得推崇的。

“你孔丘用来说服我的,假如告诉我怪诞离奇的事,那我是不可能知道的;假如告诉我人世间实实在在的事,不过如此而已,都是我所听闻的事。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人之常情,眼睛想要看到色彩,耳朵想要听到声音,嘴巴想要品尝滋味,志气想要满足、充沛。人生在世高寿为一百岁,中寿为八十岁,低寿为六十岁,除掉疾病、死丧、忧患的岁月,其中开口欢笑的时光,一月之中不过四、五天罢了。天与地是无穷尽的,人的死亡却是有时限的,拿有时限的生命托付给无穷尽的天地之间,迅速地消逝就像是千里良驹从缝隙中骤然驰去一样。凡是不能够使自己心境获得愉快而颐养寿命的人,都不能算是通晓常理的人。

“你孔丘所说的,全都是我想要废弃的,你赶快离开这里滚回去,不要再说了!你的那套主张,颠狂失性钻营奔逐,全都是巧诈、虚伪的东西,不可能用来保全真性,有什么好谈论的呢!”

孔子一再拜谢快步离去,走出帐门登上车子,三次失落拿在手里的缰绳,眼光失神模糊不清,脸色犹如死灰,低垂着头靠在车前的横木上,颓丧地不能大口喘气。回到鲁国东门外,正巧遇上了柳下季。柳下季说:“近来多日不见心里很不踏实,看看你的车马好像外出过的样子,恐怕是前去见到盗跖了吧?”孔子仰天长叹道:“是的。”柳下季说:“盗跖莫不是像先前我所说的那样违背了你的心意吧?”孔子说:“正是这样。我这样做真叫做没有生病而自行扎针一样,自找苦吃,急急忙忙地跑去撩拨虎头、编理虎须,几乎不免被虎口吞掉啊!”

【原文】

子张问于满苟得曰(1):“盍不为行(2)?无行则不信,不信则不任,不任则不利。故观之名(3),计之利(4),而义真是也(5)。若弃名利,反之于心(6),则夫士之为行,不可一日不为乎!”满苟得曰:“无耻者富,多信者显(7)。夫名利之大者,几在无耻而信。故观之名,计之利,而信真是也(8)。若弃名利,反之于心,则夫士之为行,抱其天乎(9)!”

子张曰:“昔者桀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今谓臧聚曰(10),汝行如桀纣,则有怍色(11),有不服之心者,小人所贱也。仲尼、墨翟穷为匹夫(12),今谓宰相曰,子行如仲尼、墨翟,则变容易色称不足者,士诚贵也。故势为天子,未必贵也;穷为匹夫,未必贱也;贵贱之分,在行之恶美。”满苟得曰:“小盗者拘,大盗者为诸侯,诸侯之门,义士存焉。昔者桓公小白杀兄入嫂而管仲为臣(13),田成子常杀君窃国而孔子受币(14)。论则贱之,行则下之,则是言行之情悖战于胸中也(15),不亦拂乎(16)!故书曰:孰恶孰美?成者为首,不成者为尾。”

子张曰:“子不为行,即将疏戚无伦(17),贵贱无义,长幼无序;五纪六位(18),将何以为别乎?”满苟得曰:“尧杀长子,舜流母弟(19),疏戚有伦乎?汤放桀,武王杀纣,贵贱有义乎?王季为適(20),周公杀兄(21),长幼有序乎?儒者伪辞,墨者兼爱,五纪六位将有别乎?

“且子正为名,我正为利。名利之实,不顺于理,不监于道(22)。吾日与子讼于无约曰(23):‘小人殉财,君子殉名。其所以变其情、易其性,则异矣;乃至于弃其所为而殉其所不为,则一也(24)。’故曰,无为小人,反殉而天(25);无为君子,从天之理。若枉若直(26),相而天极(27);面观四方,与时消息(28)。若是若非,执而圆机(29);独成而意(30),与道徘徊。无转而行(31),无成而义,将失而所为(32)。无赴而富,无殉而成,将弃而天。比干剖心,子胥抉眼(33),忠之祸也;直躬证父(34),尾生溺死,信之患也;鲍子立干(35),申子不自理(36),廉之害也;孔子不见母(37),匡子不见父(38),义之失也。此上世之所传,下世之所语,以为士者正其言(39),必其行(40),故服其殃(41),离其患也(42)。”

【译文】

子张向满苟得问道:“怎么不推行合于仁义的德行呢?没有德行就不能取得别人的信赖,不能取得别人的信赖就不会得到任用,不能得到任用就不会得到利益。所以,从名誉的角度来观察,从利禄的角度来考虑,能够实行仁义就真是这样的。假如弃置名利,只在内心求得反思,那么士大夫的所作所为,也不可能一天不讲仁义啊!”满苟得说:“没有羞耻的人才会富有,善于吹捧的人才会显贵。大凡获得名利最大的,几乎全在于无耻而多言。所以,从名誉的角度来观察,从利禄的角度来考虑,能够吹捧就真是这样的。假如弃置名利,只在内心求得反思,那么士大夫的所作所为,也就只有保持他的天性了啊!”子张说:“当年桀与纣贵为天子,富有到占有天下,如今对地位卑贱的奴仆说,你的品行如同桀纣,那么他们定会惭愧不已,产生不服气的思想,这是因为桀纣的所作所为连地位卑贱的人也瞧不起。仲尼和墨翟穷困到跟普通百姓一样,如今对官居宰相地位的人说,你的品行如同仲尼和墨翟,那么他一定会除去傲气谦恭地说自己远远比不上,这是因为士大夫确实有可贵的品行。所以说,势大为天子,未比就尊贵;穷困为普通百姓,未必就卑贱;尊贵与卑贱的区别,决定了德行的美丑。”满苟得说:“小的盗贼被拘捕,大的强盗却成了诸侯,诸侯的门内,方才存有道义之士。当年齐桓公小白杀了兄长、娶了嫂嫂而管仲却做了他的臣子,田成子常杀了齐简公自立为国君而孔子却接受了他赠与的布帛。谈论起来总认为桓公、田常之流的行为卑下,做起来又总是使自己的行为更加卑下,这就是说言语和行动的实情在胸中相互矛盾和斗争,岂不是情理上极不相合吗!所以古书上说过:谁坏谁好?成功的居于尊上之位,失败的沦为卑下之人。”

子张说:“你不推行合于仁义的德行,就必将在疏远与亲近之间失去人伦关系,在尊贵与卑贱之间失去规范和准则,在长上与幼小之间失去先后序列;这样一来五伦和六位,又拿什么加以区别呢?”满苟得说:“尧杀了亲生的长子,舜流放了同母的兄弟,亲疏之间还有伦常可言吗?商汤逐放夏桀,武王杀死商纣,贵贱之间还有准则可言吗?王季被立为长子,周公杀了两个哥哥,长幼之间还有序列可言吗?儒家伪善的言辞,墨家兼爱的主张,‘五纪’和‘六位’的序列关系还能有区别吗?

“而且你心里所想的正在于名,我心里所想的正为了利。名与利的实情,不合于理,也不明于道。我往日跟你在无约面前争论不休:‘小人为财而死,君子为名献身。然而他们变换真情、更改本性的原因,却没有不同;而竟至舍弃该做的事而不惜生命地追逐不该寻求的东西,那是同一样的。’所以说,不要去做小人,反过来追寻你自己的天性;不要去做君子,而顺从自然的规律。或曲或直,顺其自然;观察四方,跟随四时变化而消长。或是或非,牢牢掌握循环变化的中枢;独自完成你的心意,跟随大道往返进退。不要执着于你的德行,不要成就于你所说的规范;那将会丧失你的禀性。不要为了富有而劳苦奔波,不要为了成功而不惜献身,那将会舍弃自然的真性。比干被剖心,子胥被挖眼,这是忠的祸害;直躬出证父亲偷羊,尾生被水淹死,这是信的祸患;鲍焦抱树而立、干枯而死,申生宁可自缢也不申辩委屈,这是廉的毒害;孔子不能为母送终,匡子发誓不见父亲,这是义的过失。这些现象都是上世的传闻,当代的话题,总认为士大夫必定会让自己的言论正直,让自己的行动跟着去做,所以深受灾殃,遭逢如此的祸患。”

【原文】

无足问于知和曰(1):“人卒未有不兴名就利者(2)。彼富则人归之,归则下之(3),下则贵之(4)。夫见下贵者(5),所以长生安体乐意之道也。今子独无意焉,知不足邪(6)?意知而力不能行邪(7)?故推正不忘邪(8)?”

知和曰:“今夫此人以为与己同时而生(9),同乡而处者,以为夫绝俗过世之士焉(10);是专无主正(11),所以览古今之时,是非之分也,与俗化世(12)。去至重(13),弃至尊(14),以为其所为也(15);此其所以论长生安体乐意之道,不亦远乎!惨怛之疾(16),恬愉之安,不监于体(17);怵惕之恐(18),欣欢之喜,不监于心。知为为而不知所以为(19),是以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不免于患也。”

无足曰:“夫富之于人,无所不利,穷美究埶(20),至人之所不得逮(21),贤人之所不能及,侠人之勇力而以为威强(22),秉人之知谋以为明察(23),因人之德以为贤良(24),非享国而严若君父。且夫声色滋味权势之于人,心不待学而乐之,体不待象而安之(25)。夫欲恶避就,固不待师,此人之性也。天下虽非我(26),孰能辞之!”

知和曰:“知者之为,故动以百姓(27),不违其度,是以足而不争,无以为故不求(28)。不足故求之,争四处而不自以为贪;有余故辞之,弃天下而不自以为廉。廉贪之实,非以迫外也(29),反监之度(30)。势为天子而不以贵骄人,富有天下而不以财戏人。计其患,虑其反,以为害于性,故辞而不受也,非以要名誉也(31)。尧舜为帝而雍(32),非仁天下也,不以美害生也;善卷许由得帝而不受,非虚辞让也,不以事害己。此皆就其利,辞其害,而天下称贤焉,则可以有之,彼非以兴名誉也。”

无足曰:“必持其名,苦体、绝甘、约养以持生(33),则亦久病长阨而不死者也(34)。”

知和曰:“平为福(35),有余为害者,物莫不然,而财其甚者也。今富人,耳营钟鼓管籥之声(36),口嗛于刍豢醪醴之味(37),以感其意,遗忘其业,可谓乱矣;侅溺于冯气(38),若负重行而上阪(39),可谓苦矣;贪财而取慰(40),贪权而取竭,静居则溺(41),体泽而冯(42),可谓疾矣;为欲富就利,故满若堵耳而不知避(43),且冯而不舍(44),可谓辱矣;财积而无用,服膺而不舍(45),满心戚醮(46),求益而不止,可谓忧矣;内则疑劫请之贼(47),外则畏寇盗之害,内周楼疏(48),外不敢独行,可谓畏矣。此六者,天下之至害也,皆遗忘而不知察,及其患至,求尽性竭财(49),单以反一日之无故而不可得也(50)。故观之名则不见,求之利则不得,缭意体而争此(51),不亦惑乎!”

【译文】

无足向知和问道:“人们终究没有谁不想树立名声并获取利禄的。那个人富有了人们就归附他,归附他也就自以为卑下,以自己为卑下就更会尊崇富有者。受到卑下者的尊崇,就是人们用来延长寿命、安康体质、快乐心意的办法。如今唯独你在这方面没有欲念,是才智不够用呢?还是有了念头而力量不能达到呢?抑或推行正道而一心不忘呢?”

知和说:“如今有这么一个兴名就利的人,就认为跟自己是同时生、同乡处,而且认为是超越了世俗的人了;其实这样的人内心里全无主心,用这样的办法去看待古往今来和是非的不同,只能是混同流俗而融合于世事。舍弃了贵重的生命,离开了最崇高的大道,而追求他一心想要追求的东西;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延长寿命、安康体质、快乐心意的办法,不是跟事理相去太远吗!悲伤所造成的痛苦,愉快所带来的安适,对身体的影响自己不能看清;惊慌所造成的恐惧,欢欣所留下的喜悦,对于心灵的影响自己也不可能看清。知道一心去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去做,所以尊贵如同天子,富裕到占有天下,却始终不能免于忧患。”

无足说:“富贵对于人们来说,没有什么不利的,享尽天下的美好并拥有天下最大的权势,这是道德极高尚的人所不能得到的,也是贤达的人所不能赶上的;挟持他人的勇力用以显示自己的威强,把握他人的智谋用以表露自己的明察,凭借他人的德行用以赢得贤良的声誉,虽然没有享受过国家权力所带来的好处却也像君父一样威严。至于说到乐声、美色、滋味、权势对于每一个人,心里不等到学会就自然喜欢,身体不需要模仿早已习惯。欲念、厌恶、回避、俯就,本来就不需要师传,这是人的禀性。天下人即使都认为我的看法不对,谁又能摆脱这一切呢?”

知和说:“睿智的人的做法,总是依从百姓的心思而行动,不去违反民众的意愿,所以,知足就不会争斗,无所作为因而也就无有所求。不能知足所以贪求不已,争夺四方财物却不自认为是贪婪;心知有余所以处处辞让,舍弃天下却不自认为清廉。廉洁与贪婪的实情,并不是因为迫于外力,应该转回头来察看一下各自的禀赋。身处天子之位却不用显贵傲视他人,富裕到拥有天下却不用财富戏弄他人。想一想它的后患,再考虑考虑事情的反面,认为有害于自然的本性,所以拒绝而不接受,并不是要用它来求取名声与荣耀。尧与舜做帝王天下和睦团结,并非行仁政于天下,而是不想因为追求美好而损害生命;善卷与许由能够得到帝王之位却辞让不受,也不是虚情假意的谢绝禅让,而是不想因为治理天下危害自己的生命。这些人都能趋就其利,辞避其害,因而人们称誉他们是贤明的人,可见贤明的称誉也是可以获取的,不过他们的本心并非建树个人的名誉。”

无足说:“必定要保持自己的名声,即使劳苦身形、谢绝美食、俭省给养以维持生命,那么这一定是个长期疾病困乏而没有死去的人。”

知和说:“均平就是幸福,有余便是祸害,物类莫不是这样,而财物更为突出。如今富有的人,耳朵谋求钟鼓、箫笛的乐声,嘴巴满足于肉食、佳酿的美味,因而触发了他的欲念,遗忘了他的事业,真可说是迷乱极了;深深地陷入了愤懑的盛气之中,像背着重荷爬行在山坡上,真可说是痛苦极了;贪求财物而招惹怨恨,贪求权势而耗尽心力,安静闲居就沉溺于嗜欲,体态丰腴光泽就盛气凌人,真可说是发病了;为了贪图富有追求私利,获取的财物堆得像齐耳的高墙也不知满足,而且越是贪婪就越发不知收敛,真可说是羞辱极了;财物囤积却没有用处,念念不忘却又不愿割舍,满腹的焦心与烦恼,企求增益永无休止,真可说是忧愁极了;在家内总担忧窃贼的伤害,在外面总害怕寇盗的残杀,在内遍设防盗的塔楼和射箭的孔道,在外不敢独自行走,真可说是畏惧极了。以上的六种情况,是天下最大的祸害,全都遗忘不求审察,等到祸患来临,想要倾家荡产保全性命,只求返归贫穷求得一日的安宁也不可能。所以,从名声的角度来观察却看不见,从利益的角度来探求却得不到,使心意和身体受到如此困扰地竭力争夺名利,岂不迷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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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8 08:28:43 | 显示全部楼层
顾如:对《庄子》评论墨家的辨析2021-07-02 15:43:21 来源: 墨者辩  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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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提示:《庄子》据说是庄周所作,后世被认为是道家的源头之一。司马迁说庄子著书十余万言,大抵都是自编的故事。如其中的《渔父》、《盗跖》、《胠箧》等篇。现代有道家研究者认为,汉朝刘向整理《庄子》时可能调换了内外杂篇。杂篇更接近庄子学派的主张。由于《庄子》多编设故事,所以其中记载的事件不可采信,而其中记载的各家主张可以采信。比如“孔子曰:……”,未必是孔子说的话,但所说内容是儒家主张无疑。
版权提示:本文系顾如原创,授权墨者辩发布。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可联系删除。


1、《骈拇》
骈于辩者,累丸结绳窜句,游心于坚白异同之间,而敝跬誉无用之言,非乎?而杨墨是已。
译文:
多余谈辩的人,堆砌词藻、穿凿文句,心思驰骋于“坚白”“异同”之中。艰难地使用没用的废话去追求声誉,难道不是吗?而杨朱和墨翟就这样做。
解析:
庄子认为辩学是无用之言。不过庄子本人就是辩学大师。《庄子》书中多有对某些辩题的批驳。正因为庄子是辩学大师,所以对辩学的批驳尤为有力。如果人们在庄子指出辩学的问题之后,能够转入研究更为基础的逻辑学,为辩学夯实基础,那么华夏就不会止于辩学了。这是非常可惜的事情。《庄子》说:“学者,学其所不能学也;行者,行其所不能行也;辩者,辩其所不能辩也”。与《小取》篇:「摹略万物之然」相参照。将发现庄子反对墨家的「摹略万物之然」,认为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庄子坚持了无知论,却未能找到出路。而墨家《经下》「且,必然。且已,必已。且用工而后已者,必用工后已」。则为无知论找到了经验主义这个出路。
注意这一段内容,似乎没有被研究杨朱的人们所重视:杨朱也是名辩学大师。那么墨家的“盈坚白”说最初就未必是针对公孙龙,而可能是针对杨朱。解析《大取》和《经上下》的时候就曾经很是迷惑。按照时间关系,“盈坚白”与“离坚白”之辩似乎早于公孙龙子。盈坚白针对的对象是“离坚白”。杨朱“一毛不拔”,认为天下人之间并没有比较紧密的联系,利己就是利天下——离坚白;墨家“摩顶放踵利天下”,认为天下人是“江中井”,利人才能更好地利己——盈坚白。这个推断应该是非常合理的。至于惠施的“坚白合”,大概在“离坚白”和“盈坚白”之间。指的是坚白虽不同体但同处。《大取》篇记载的《语经》一书是不是杨朱作品呢?有这种可能。推测下去公孙龙也有可能是杨朱后学,是杨朱辩学的发展。


2、《胠箧》
故曰: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彼圣人者,天下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也。……削曾史之行,钳杨墨之口,攘弃仁义,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彼人含其明,则天下不铄矣;人含其聪,则天下不累矣;人含其知,则天下不惑矣;人含其德,则天下不僻矣。彼曾、史、杨、墨、师旷、工倕、离朱、皆外立其德,而以爚(yuè)乱天下者也,法之所无用也。
译文:
故此:鱼不能脱离深潭,国家的利器不能展示。圣人是天下的利器,不是用来使天下明理的……削除曾参、史(qíu)的行事,钳住杨朱、墨翟的嘴巴,摒弃仁义,天下人的德行方能一同。人人都保有自己的视觉,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毁坏;人人都保有自己的听觉,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忧患;人人都保有自己的认知,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迷惑;人人都保有自己的道德,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相互排斥。那曾参、史、杨朱、墨翟、师旷、工倕和离朱,都向外推广自己的道德,用来迷乱天下之人,这就是圣治之法没有用处的原因。
解析:
这一段很是有趣,体现了墨家与庄子学说的核心差别。这里谈谈双方的同异。庄子认为君王是“器”,是“利器”。器就是工具,利器就是兵戈、执法工具。君王的存在不是为了教化百姓,而是为了执法。这个看法与墨家完全相同。在《亲士》篇也说天子是「天下器」。《尚同下》说:「立后王君公,奉以卿士师长,此非用说也,唯辩而使助治天、助明也」。君王的存在不是为了说教,“助明”所助的是上天。
然而庄子认为每个人都保有自我,那么天下自然就太平了。不该有杨墨等人宣讲仁义。墨家是“天人两分”的学派。君王手里掌握着国家机器,他不能有主观。然而贤者是平民身份,宣讲自己的主张有什么不对呢?人与人必须要通过交流、博弈达成一些共识,如此才能互相和睦与合作。墨家认为人们没有共识,人人没有共同的一些观念、规则——义,那么就是「为人」——互相干涉和相害的结果。不过庄子并不见得认为人性善,庄子是认为人们“相忘于江湖”则自然不会互相干涉。
“古之道术”诸子都是天人两分的学派。老子说:反也者道之动也;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乃至大顺;故天之道……人之道则不然。老子也认为“天人两分”,对天(君王)和人的要求是不同的,甚至是相反的。《庄子·在宥》说:何谓道?有天道,有人道。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有为而累者,人道也。主者,天道也﹔臣者,人道也。天道之与人道也,相去远矣,不可不察也。庄子同样是天人两分的主张。
从老墨庄三位大师的主要生活地域看,陈国老子、楚国北端墨子、宋国南端庄子在一个很小范围内。这个地带应该是“古之道术”开始传布天下的核心地带。


3、《在宥》
昔者黄帝始以仁义撄人之心,尧舜于是乎股无胈(bá),胫无毛,以养天下之形。愁其五藏以为仁义,矜其血气以规法度。然犹有不胜也,尧于是放讙兜于崇山,投三苗于三峗(wéi),流共工于幽都,此不胜天下也。夫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骇矣。下有桀跖,上有曾史,而儒墨毕起。于是乎喜怒相疑,愚知相欺,善否相非,诞信相讥,而天下衰矣﹔大德不同,而性命烂漫矣﹔天下好知,而百姓求竭矣。于是乎斤釿(jīn)锯制焉,绳墨杀焉,椎凿决焉。天下脊脊大乱,罪在撄人心。故贤者伏处大山嵁岩之下,而万乘之君忧栗乎庙堂之上。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háng)杨者相推也,形戮者相望也,而儒墨乃始离跂(qí)攘臂乎桎梏之间。意,甚矣哉!其无愧而不知耻也甚矣!吾未知圣知之不为桁椄槢(díe)也,仁义之不为桎梏凿枘也,焉知曾史之不为桀跖嚆(hāo)矢也!故曰:绝圣弃知,而天下大治。
译文:
当年黄帝开始用仁义来扰乱人心,尧和舜于是疲于奔波而腿上无肉、胫上秃毛,用以养育天下众多的形体,满心焦虑地推行仁义,并耗费心血来制定法度。然而他还是未能治理好天下。此后尧将欢兜放逐到南方的崇山,将三苗放逐到西北的三峗,将共工放逐到北方的幽都,这些就是没能治理好天下的明证。延续到夏、商、周三代更是多方面地惊扰了天下的人民,下有夏桀、盗跖之流,上有曾参、史之流,而儒家和墨家的争辩又全面展开。这样一来或喜或怒相互猜疑,或愚或智相互欺诈,或善或恶相互责难,或妄或信相互讥刺,因而天下也就逐渐衰败了;“大德”不同,人类的自然本性散乱了,天下都追求智巧,百姓中便纷争迭起。于是用斧锯之类的刑具来制裁他们,用绳墨之类的法度来规范他们,用椎凿之类的肉刑来惩处他们。天下相互践踏而大乱,罪在扰乱了人心。因此贤能的人隐居于高山深谷之下,而帝王诸侯忧心如焚战栗在朝堂之上。当今之世,遭受杀害的人尸体一个压着一个,带着脚镣手铐而坐大牢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受到刑具伤害的人更是举目皆然,而儒家墨家竟然在枷锁和羁绊中挥手舞臂地奋力争辩。唉,真是太过份了!他们不知心愧、不识羞耻竟然达到这等地步!我不知道那所谓的圣智不是脚镣手铐上用作连接左右两部分的插木,我也不明白那所谓的仁义不是枷锁上用作加固的孔穴和木拴,又怎么知道曾参和史之流不是夏桀和盗跖的先导!所以说,‘断绝圣人,抛弃智慧,天下就会得到治理而太平无事’”。
解析:
此段译文基本抄自网络上的《庄子全译》。只有“大德”一词未抄袭。从本段内容看,庄子所谓“大德”也就是无为。并不是儒者们理解的:基本观念和生活态度。庄子认为智慧害人,与墨家不同。人们有智力互相争斗,难道就没有智慧互相合作吗?墨子认为有天子的天下出现混乱,是因为王公大人们没有遵守取同自百姓的道义。庄子则认为君王根本没可能有取同自百姓的道义,都是君王的主观仁义,连传说中的圣王都不例外。墨家虽然没有那么悲观,但在《尚同》篇也设计了百姓通过惯例法立法过程、鬼神威吓、上下通察、民间团体等制度设计试图约束君王。专制者之所以能实现专制,其手段无非是先剥夺人们的生存条件,然后人们也就会自动献上自由去做交换。生存条件包括生活所需资料、秩序和安全。不过在战国的战乱环境下,先秦墨家始终未能真正约束君王。
另有《天道》篇,也有一段类似内容。本书就不再引述解析了。


4、《至乐》《盜跖》
君子之人,若儒墨者师,故以是非相也,而况今之人乎!
仲尼墨翟,穷为匹夫,今谓宰相曰,子行如仲尼墨翟,则变容易色称不足者,士诚贵也。故势为天子,未必贵也﹔穷为匹夫,未必贱也。贵贱之分,在行之美恶。
尧杀长子,舜流母弟,疏戚有伦乎?汤放桀,武王杀纣,贵贱有义乎?王季为适,周公杀兄,长幼有序乎?儒者伪辞,墨子兼爱,五纪六位将有别乎?
译文:
称作君子的人,像儒墨那些先师,也以各自所遵从的不同主张相互诋毁,何况现时的人呢!
仲尼和墨翟穷困到跟普通百姓一样,如今对官居宰相地位的人说,你的品行如同仲尼和墨翟,那么他一定会除去傲气谦恭地说自己远远比不上。这是因为(孔墨等)士确实有可贵的品行。所以说,势大为天子,未必就尊贵;穷困为普通百姓,未必就卑贱。尊贵与卑贱的区别,在于行为的美丑。
尧杀了亲生的长子,舜流放了同母的兄弟,亲疏之间还有伦常可言吗?商汤逐放夏桀,武王杀死商纣,贵贱之间还有义可言吗?王季被立为长子,周公杀了两个哥哥,长幼之间还有序列可言吗?儒家言辞造假,墨家主张兼爱,‘五纪’和‘六位’的序列关系还能有区别吗?
解析:
本段说儒家造假称尧舜禹汤等德行完美,墨家主张兼爱这些所谓圣王,都是非不分。不过庄子对孔墨两位的品行还是赞许的。又认为他们的做为没有用,改变不了什么。注意三个问题:
1、儒墨在先秦如冰炭不相容,《庄子》等先秦典籍都如此记载。不是争权夺位,而是双方的理论有重大矛盾——“以是非相也”。“是”字核心含义是“遵从”,而不是后世简单的“正确”“错误”含义。儒墨“以是非相也”指的是双方遵从的东西不同。不可能像近代注家所言:墨孟多有相通之处。双方相通之处不过是表面言辞罢了。比如双方都重“义”,但儒家本于自心,而墨家本于外。完全不同。比如对“仁”的解释,儒家是“亲亲为大”的亲爱——厚爱,而墨家是能互相体验的“体爱”——薄爱。
2、“儒者伪辞,墨者兼爱”。首先注意用词,这里的用词明显表现出倾向性。儒者所说是“伪”。而双方“俱述尧舜”。也就是说儒墨都以叙述先王的方式来讲述自己的主张。那么“儒者伪辞”当然是指儒者所述历史不符合事实。儒者修改了历史用于教化君王、百姓。以名正实。可以联系孔子删改《春秋》“微言大义”。再联系《天下》篇“古之道术”诸子,其中有墨子,但并不包含任何儒家或者所谓魏秦法家人物。互相印证之下,很明显孔子是独创了一个学统,并非“古之道术”的继承者,而仅仅是“伪托”先王而已。至少庄子学派是这样认为的。这种认识与墨家相同。
3、庄子认为贵贱的区别在于“行之美恶”,与墨家主张相同。《经下》说「高下以善与不善为度」。在前面《晏子春秋》,我们也看到墨家主张脩行优先于脩心。不过,如果此处“行”是“践行”,则得不出庄子也认为脩行优先于脩心。需要进一步考察。杨朱是脩心优先于脩行。从庄子书看,对杨朱多有批评,不太可能学出杨朱。


5、《天地》
夫失性有五:一曰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二曰五声乱耳,使耳不聪﹔三曰五臭熏鼻,困惾(zōng)中颡(sǎng)﹔四曰五味浊口,使口厉爽﹔五曰趣舍滑心,使性飞扬。此五者,皆生之害也。而杨墨乃始离跂(qì)自以为得,非吾所谓得也。夫得者困,可以为得乎?则鸠鸮之在于笼也,亦可以为得矣。且夫趣舍声色以柴其内,皮弁(biàn)鹬(yù)冠搢(jìn)笏(hù)绅修以约其外。内支盈于柴栅,外重纆(mì)缴,睆睆然在纆缴之中而自以为得,则是罪人交臂历指,而虎豹在于囊槛,亦可以为得矣!
译文:
丧失真性有五种情况:一是五色扰乱眼睛,使得眼睛看不明晰;二是五音扰乱耳朵,使得耳朵听不清楚;三是五味薰扰鼻子,困扰壅塞鼻腔并且直达额顶;四是五味秽浊口舌,使得口舌受到严重伤害;五是取舍的欲念迷乱心神,使得心性轻浮躁动。这五种情况,都会祸害“生”。可是,杨朱、墨翟竟奋力追求而自以为有所得,不过这却不是我所说的有所得呀。得到什么反而为其所困,也可以说是有所得吗?那么,斑鸠鸮鸟关于笼中,也可以算是有所得了。况且取舍于声色的欲念像易燃的柴草一样堆满内心,皮帽、羽冠、朝板、官服捆束于外,内心里充满易燃的柴草,外面被绳墨层层束缚,却瞪着大眼在绳墨束缚中自以为有所得,那么罪犯反绑着双手或者受到挤压五指的酷刑,以及虎豹被关在圈栅、牢笼中,也可以算是有所得了。。
解析:
本段庄子批评杨墨主张。说杨墨主张内里兼取,外用律法、官位等束缚人们。这种主张下人们并不是真的“得”。
注意这个“得”字,翻译成“有所得”只是找不到合适词语。华夏传统“德”者“得”也。德原本就是得于自身和外部的观念、规范等,同时也是自身和他人的获利。义,利也。所以本段庄子是在批杨墨的社会主张。杨墨主张兼取众人,庄子认为会导致失去自我。杨墨一方面主张要顺应人性,另一方面又主张以绳墨(律法)束缚人的行为。在庄子看来是不自由的。这一点值得现代学者讨论。按照现代法治派学者的看法,“人只受法律束缚就是自由的”。那么庄子的主张看来不如杨墨。
本段庄子对杨墨的记载否定了两个后世加诸杨墨的看法。其一,杨朱并不是庄子那样的绝对自由。杨朱也是主张法治的。这一点可以与前面《骈拇》所说杨朱都是「骈于辩者」相印证。所谓“辩”就是法律语言逻辑学。其二,墨家并不压抑人性。其实墨家的“任”就是放开人性。《荀子》也批评墨家不约束人性,在《墨学辨析·荀子论墨》中将会涉及。《墨子·修身》篇也有“真天壤之情,虽有先王不能更也”。墨家主张“真天壤”与庄子本段主张的真“性”,大家目标其实是一致的。毕竟杨墨庄三者都是“古之道术”诸子。只是庄子觉得也不该用律法来束缚人性。这一点墨家与庄子确实有分歧。墨家认为人性无善无恶,被外界所染。所以需要疏堵结合,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获得自由发挥己长。墨庄的主要分歧还是要法治还是要“相忘于江湖”。人生而向往自由,庄子向往自由是伟大的。但在社会中人与人必须发生交互,没有墨家主张的“兴利除害,其类在漏雍(补漏)”也不行。在法治的条件下逐渐探索自由就是了。
杨墨庄荀,对人性的放任程度排序应该是:庄、杨、墨、荀。因为荀子批墨家放纵;从墨家的节俭、力行看,墨的放纵程度又不如杨。


6、《列御寇》
郑人缓也呻吟裘氏之地。祗三年而缓为儒,河润九里,泽及三族,使其弟墨。儒墨相与辩,其父助翟。十年而缓自杀。其父梦之曰:「使而子为墨者,予也,阖胡尝视其良,既为秋柏之实矣」?夫造物者之报人也,不报其人而报其人之天,彼故使彼。夫人以己为有以异于人以贱其亲,齐人之井饮者相捽也。故曰今之世皆缓也。自是,有德者以不知也,而况有道者乎!古者谓之遁天之刑。
译文:
郑国有个名叫缓的人在裘氏地方吟诵诗书,只用了三年多就成了儒生,像河水滋润沿岸的土地一样润泽着周围的地方,他的恩惠施及三族,并且让他的弟弟学习墨家学说。儒家、墨家不能相容而相互争辩,缓的父亲站在墨家一边。过了十年缓愤而自杀,他的父亲梦见他说:“让你的儿子成为墨者,是我。为什么你总是觉得他贤良,(难道他的贤良)结出过果实吗?”。造物者回报人们,不会在这个人在世之时,而是在这个人归天之时,按照这个人在世的情况进行回报。人们总认为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而轻贱自己的亲人。就跟齐人自以为挖井有功而与饮水的人抓扯扭打一样。看来如今社会上的人都是像缓这样的人呀。自以为是,有德的人却不自以为是,更何况是有道的人啊!古时候人们称之为簒天之刑。
解析:
本段是很有趣的一段。本书的译文与流行译文大不相同。而且本段包含华夏传统上天信仰的一些细节,能补《墨子》书中的缺漏。
这段是说,有个人读儒家书成才后能惠泽周围的人和亲戚。然后又让弟弟去学习墨家学说。但他弟弟学了墨家学说后整天和他争论,他的父亲也认同他弟弟的墨家学说。结果这位仁兄居然忧愤而死。死后他还不服气,托梦去责备他父亲偏帮。他的主要理由是:这些成果是我获得的,并不是弟弟。弟弟并没有成果,父亲怎么能去偏帮弟弟呢?然后庄子批评这位仁兄是贪天之功为己有。“遁”字的含义在本段是“迁移”,遁天之刑也就是把老天爷的功劳移到自己身上。庄子为什么认为这位仁兄是贪天之功呢?其中举了一个类比:齐人挖井后以为那井属于自己,与喝水的人打起来了。这说明庄子大概认为所挖的井是上天要他挖的,并不属于挖井的人。人只是老天爷的工具,人所做的事不过是完成自己的天职罢了。这种天职的主张类似基督教。但上天要人们自生和生生,并不只是生生。看来庄子偏向生生,对自生稍淡一点。庄子的“贵生”看来需要重新理解才行。
从庄子举儒生有能力又太把自己当回事来看,庄子与墨家比较相像。墨家的观点是“江中井”,个人是“井”和众人(社会)是“江”,江水满则井水满。一个人离不开与其他人的合作。这是典型的城市人群的认识。如果是小农,一般自给自足,对合作的重要性认识就没有那么强烈。此处用“小农”一词并不是贬义,只是表达古代农业生产对合作的依赖性没有那么强。庄子出身于楚国贵族,其家族被楚王驱逐到宋国安身。看社会的视野也应该比较大。像儒家君子、墨家贤者这些人,是人群中的组织者、必不可少的重要角色,但财富并不只是一个人创造。《墨子·大取》篇认为人们将财富向贤者集中,原因是贤者更能运用好这些财富,或者说贤者能更好地爱人。人必然有私,有私在墨家看来并不是恶。恶的伤害他们的“为”——志与行。《墨子》认为连圣王都有私、承认人们的私,培养出来的人却被先秦各家赞许为“无私”。
另外,本段《庄子》还有一个重大价值:考证先秦的华夏传统上天信仰。“之”这个字,是“趋向”的意思,“之天”就是回归上天。如《吕氏》“之秦之道在于楚乎”。庄子说:上天回报人们不是在世的时候,而是在回归上天的时候。这里面包含重大信息。后世的学者一直说先秦没有死后的回报,没有彼岸。通过阅读庄子这段话就可以否定这种说法了。结合《国语》中的“黄泉”说,我们可以推定华夏传统的上天信仰是有类似基督教的审判说的。注意“报”这个字,原本就是审判的意思!不过华夏传统信仰又与基督教有些不同。基督教说千年大审判,华夏传统是在人死后就进行审判。大概过程是,人死后被黄泉吸收。然后上天根据他在世上的表现,要么将之收归上天,要么使之灰飞烟灭。先秦还没有源自佛教的轮回说。轮回说传入后就增加了18层地狱的审判,不合格的人在地狱遭罪后轮回世上降级修行。人们在世都是在修行过程中,在世人们的天职是自生与生生。
注意,庄子也主张类似墨家的非命说,上天不操控在世人们的命运。其实从尧舜“绝天地通”之后,华夏传统上天信仰的“天命”就是指“上天的命令”,也就是墨家讲的“天志”,而不是“命运”了。只是墨家的天志比传统的天命字面含义更为明确,所包含的内容也更为明确。庄子、墨子这些“古之道术”诸子,与孔子的天定命运主张不同。
从本段我们找到了华夏传统信仰:「夫造物者之报人也,不报其人而报其人之天,彼故使彼」。


7、《天下(一)》
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墨翟、禽滑厘闻其风而说之。为之大过,已之大循。作为《非乐》,命之曰《节用》。生不歌,死旡服。墨子泛爱兼利而非鬬,其道不怒。又好学而博,不异。不与先王同,毁古之礼乐。黄帝有《咸池》,尧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汤有《大濩》,文王有辟雍之乐,武王周公作《武》。古之丧礼,贵贱有仪,上下有等。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今墨子独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旡椁,以为法式。以此教人,恐不爱人﹔以此自行,固不爱己。未败墨子道,虽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乐而非乐,是果类乎?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墨子虽独能任,奈天下何!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
译文:
不奢侈占用后世,不浪费破坏万物,不将炫耀写入法度,用规矩矫正自己而预备世上的急务。古代道术存在的这些方面,墨翟、禽滑厘听到风声就用来讲说。但实行得太过分了,自己也过分遵从了。作《非乐》篇,称之为《节用》。活时不歌颂,死后不服丧。墨子泛爱兼利,反对格斗,墨道不怒……他们活着时勤劳,死后那样瘠薄,他的学说太苛刻了。使人忧伤,使人悲伤,他们的行为真是难以让人效仿啊。恐怕他们的主张不可以被认为是圣人之道。违反天下的人心,天下人不堪忍受。虽然墨子自己虽然能够担负(这种苛刻),然而他又能把天下人怎样呢!背离天下的人,他们离开王道也就远了。
解析:
本段中间部分是后儒加写,我们可以不予理会。庄子批评墨家过分节俭,针对的是非乐、节用、节葬等主张。有助于我们理解先秦墨家的主张。需要一点点分析:
㈠ 、“不侈于后世”,“备世之急”:
这个说法是很准确的,有《墨子》为证而且没有反例。《大取》说「爱上世与爱后世,一若今之世人也」。这就是墨家的“爱三世”说。庄子的记载说明,墨家节俭还有不占用后世物资的意涵。后文的“备世之急”,还包含墨家的力行之意。参看《七患》等篇,墨子非常强调要有备。节俭的目标之中,还有留下足够应付危难的储备。那么对于墨子之时的战国初期而言,每亩产量不过百多斤,而且产物是低能量的粟。剩下的能用来交租税、享受的粮食就不多了。
㈡ 、“不糜于万物”
不过度消耗万物。这其中包含有对自然的尊重,只有将自然视为神的人们才会具有。或者视万物为上天所造与人平等,也会有这种对自然的尊重信仰。实际上华夏传统中就将人视为万物中的一类,并不高于万物。通观老子、庄子都是这样,人和物经常混用。用“物”来指“人”并不含有对人的贬低。结合墨家对上天的信仰,墨家应该属于第二类:视万物为上天所造的与人平等的物。人不高于万物。类似《墨子》中的“皆天之臣也”。万物都是上天所造(或所生),那么万物都一样了吗?不是。这明摆着蜜蜂是蜜蜂、狼是狼、人是人。那么万物被造成一定的贵贱次序了吗?不是。因为“人无长幼贵贱皆天之臣也”,而且上天不直接操控人世——绝天地通、非命。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很简单,大家所受天命就是自生和生生。既竞争又要众生,这世上的秩序是万物自己形成的,并不是上天旨意。是否合乎天意,只有天知道。而墨家又将自生和生生的途径具体化为墨家所提出的兼相爱、交相利等“天志”。而儒家要讲长幼贵贱有序,那就需要用“命运”来解释。墨家的“非命”与儒家的“命运”都与各自的理论体系密切结合,很难拆分。
㈢ 、“不晖于数度”
“晖”是“炫耀”。庄子对墨家的理解非常准确。厚葬、奢靡、繁礼在墨家看来,都属于将个人的炫耀制度化。《辞过》「故圣人之为衣服,适身体,和肌肤而足矣,非荣耳目而观愚民也」。其中就明确指出王公大人们的奢靡不过是一种炫耀罢了。他们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些仪式和挥霍等。他们是在用挥霍来表现“我与你们不同”。
不过墨家并不完全反对这种炫耀,而是认为不该过度炫耀。《尚贤》篇甚至认为应该利用人性,利用这种炫耀来引导人们向贤者学习。「爵位不高则民弗敬,蓄禄不厚则民不信」。一讲“皆天臣”人人平等,马上就跳到分配平等的极端,并不是墨家的思维方式。反而在《孟子》和《荀子》中都要求君王去给百姓均平。墨家只讲“力以助人”,这是贤者必须的品质。
㈣ 、“以绳墨自矫”
这也是墨家的一个突出点。「贫者贵廉,富者贵义」,在墨家眼里是值得推崇的两种品质和做法。《吕氏春秋》记载脩身方面「墨子贵廉」。廉就是反省。以绳墨自矫,也就是以社会共义来要求自己。
㈤ 、“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
注意这句话。其中肯定了“古之道术”里面确实包含了前述内容。前述内容并非墨家独有,而是华夏传统。老子的三宝“慈、俭、不敢为天下先”,也包含“俭”。不过在后文庄子又批评墨家搞得过分。“为之大过,已之大循”。
㈥ 、“非斗”
“非斗”这个词也很重要。人们通常用“非攻”来替换这个非斗,理由是墨家十大“主张”其中有“非攻”。这种看法是儒家视角,把策论当作主要主张,以为大家都是搞政治的。在《非攻》篇,人与人不该相攻正是用日常生活中不该相害来论证的。人与人不相害才是作为基础的规则。可以与《庄子》的“非斗”提法相印证。其实《尚同》篇「见善不善必以告」,其中一个方面就是“非斗”,或者说不私斗。将冲突提交给法庭解决。
㈦ 、“其道不怒”
不怒并不是不为义,而是不冲动不胡乱发怒,或者说“冷静”。墨家的“去六辟”脩养要求说:必去喜,去怒,去乐,去悲,去爱,(去恶)。前四点针对“情绪化”,后来被儒家吸取,写入《中庸》一书。后两点针对“感性化”。其中爱是偏爱,恶是偏恶。儒家亲爱是偏爱,所以儒家不取这两点。庄子说墨者“其道不怒”也是准确的。
㈧ 、“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
说墨家“生不歌,死不服”有点夸张,实际是后人的错误理解。墨家主张节葬,要求将三年的守墓改为三月。要求只留三套衣服陪葬。并不是不服丧,也不是不穿衣服。《吕氏春秋》等又记载墨子“击缶”“吹笙”等也说明,墨子本人就懂音乐。只是墨家认为搞那种官方的大型音乐劳民伤财,而且百姓并不愿意接受那种教化。我们看看《天下》篇庄子例举的都是哪些音乐呢?黄帝《咸池》,尧《大章》,舜《大诏》,禹《大夏》,汤《大濩》,文王《辟雍》,武王《武》。全部是官方为君王歌功颂德,炫耀武力,与老百姓无关的东西。结合《荀子·乐论》,我们会知道那种官方大型仪式和音乐,其指向不是单纯地娱乐大众,而是要教化大众。对于认为“翟以为地仁(于天)”——道德存在于百姓当中的墨家来说,这是被明确反对的。《尚同下》就提到,树立君王臣子不是为了用来教化百姓,而是让他们公正地执法。所以,综合起来我们就明白了,先秦墨家“非乐”反对的就是这种官方教化式的音乐。
实际上“生不歌”,歌应该读为“歌颂”。这是歌字的先秦意涵。如此我们就能与墨家的非乐主张相印证了。非乐,本就也是不为了歌功颂德而劳民伤财。“死不服”,服应该读为“服从”。儒家说,“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这是对死人的服从。而墨家反对之,认为“君亲师皆不必可法”。所以是“死不服”罢了。“生不歌,死不服”,都是对君王的态度。
总结来说,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兼爱非斗,其道不怒,又好学而博。这些先秦墨者的伟大思想和品质都需要我们继承。被庄子批评做得过分,可以商榷。针对类似“墨子虽独能任,奈天下何”的评价,《墨子·大取》篇已经做出了回答:「天下无人,子墨子之言也犹在」。至于“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云云,指的是墨道束缚了人的本性。可以参考《庄子·天地》,前面我们已经解析过了。墨家确实主张对人性要做「漏雍」-疏堵。在本段庄子表述为:“其道大觳”。对自己太苛刻了。“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庄子认同的王道,乃是能保持人们纯自然。而即使是墨家自己,也承认自己是「若自然」知道。庄子批评墨家非王道,是从他的观点看墨家。
从本段我们找到了大量墨家观点,收获颇丰:⑴「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这是对墨家节用的最精湛表述。⑵「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自我约束,急人好义。⑶「生不歌,死无服」。不歌颂也就是不阿谀奉承;无服也就是不认为应该由君王立法,更不认同他死了还继续统治活人。⑷「泛爱兼利」。⑸「非斗,其道不怒」。不私斗,要理性、冷静。⑹「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庄子说,“不报于人而报之天,彼故使彼”。上天对人的回报,在人死后,还要那皮囊何益?墨子说:「治于神者众人不知,争于明者众人知之」。先秦墨者有坚定的信仰,更为追求上天的回报啊。


8、《天下(二)》
墨子称道曰:「昔禹之湮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岛也。名川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旡数。禹亲自操橐耜(tuó sì)而九杂天下之川。腓旡胈,胫旡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禹大圣也,而形劳天下也如此」。使后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跂蹻(qí jué)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
译文:
墨子宣扬说:“过去大禹堵塞洪水,疏通江河而沟通四夷九州,大川三百,支流三千,小沟无数。禹带着众人亲自用橐耜聚合天下的河流;累得腿肚子没有肉,小腿没有毛;暴雨淋身,疾风梳发,置立了万国。禹是君王,他身体为天下劳苦到如此地步”。使后代的墨者,大多用粗布做衣服,穿着木屐草鞋,日夜不息,以自苦为目标。说:“不能像这样,不是禹的道,不足以称为墨者”。
解析:
这部分接续前文讲墨子的学说和自身示范,使得后世墨者的自苦更为夸张。注意“九杂天下之川”。其中“杂”字用词非常准确。在《经上》的解析中,我们说墨家所说的“盈”,实际上是混合。是不同质物的混合。庄子用“杂”字准确地表达了这一点。或者庄子引用的就是墨子原话。儒家认为人与人相同,而墨家认为人与人不相同。
那么自苦好不好呢?其实自苦很好。墨家的自苦类似西方的清教徒。而正是这些清教徒为首开创了当今的西方社会。从个人成功来看,当今西方的顶层成功人士,大多也是清教徒其比例很高。人欲泛滥并不是好事。对社会来说,人欲泛滥使得人们没有上进之心,只有贪婪之心。贪婪则相害。千万不要把西方学说极端化理解:人人为己自然能使社会富裕。17世纪霍布斯认为人性恶,所以需要君权集权专制。18世纪的斯密不能说自私不是恶,因为《圣经》说人性恶,所以他只能说恶的人性下也能创造善果。于此同时英国宗教改革也在进行之中,也就是改革为清教。斯密国富论是在这种背景下批驳霍布斯等人。没有清教的自我约束,没有当时英国的法治基础,人们互相争竞的结果就是《尚同》篇所说的:“天下之乱也至如禽兽然”。庄子像墨子一样看到了竞争所带来的坏处,他的解决方法是“相忘于江湖”。但随着人口增加、社会发展,已经不可能“相忘于江湖”了。儒家的“相濡以沫”“天下一家”又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要求过高,只能是理想不可能是现实。而墨家提出的方法,一方面是人们要自我约束,“贵廉”、绳墨自矫。还要加上兼爱交利。另一方面是竞争,包括尚贤、自强等等,提高社会产出让人们在造福社会的同时获得自我成功。第三是需要尚同法治来排除人与人之间的相害(非攻)。第四是民间合作,各展所长,同时也是对统治者的制约。在墨子时还包括墨家所坚持的天下万国封建制。所以墨家的自苦、绳墨自矫、竞争、民间组织,虽然都被庄子所批评,但却恰好是一整套的治世之道。是在继承先圣王的基础上,适应当时情况的发展。庄子的主张,非常自由也自在,但却不是大规模社会的治世之道,只能是个人的一种精神追求。
庄子说墨者搞得过分。我们从当时人们的普遍生活水平可以推知,当时墨者的所为并没有超出“与民同苦”的水平。文中“多用”两字表明,并不是全部墨者都以自苦为标准。“与民同苦”应是墨家自苦主张的底线。汉朝司马谈评价可以做为旁证:“(墨家节俭)使天下法若此,则尊卑无别也”。在《荀子》里面也是这样批评墨家节俭的。墨家节俭的特征正是“尊卑无别”。《亲士》篇青年墨子对贤士做了要求“虽杂庸民终无怨心”,这就包含墨者修行的其中一个目标:与民同苦。为什么不强调同乐,而要强调“同苦”?这是因为墨家讲求的是能互相体会之爱——“体爱”,和“兴利除害其类在漏雍”补社会之漏。要补社会之漏,就要能体验中下层人们的感受,就要“与民同苦”。
从本段我们找到了墨家观点:「九杂天下之川」。指代使人们能够相合。


8、《天下(三)》
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苦获、已齿、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zī),以觭偶不仵之辞相应,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后世,至今不决。墨翟禽滑厘之意则是,其行则非也。将使后世之墨者,必自苦以腓旡胈胫旡毛相进而已矣。乱之上也,治之下也。虽然,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
译文:
赵国相里勤的弟子,齐国伍侯的门徒,楚国苦获、已齿、邓陵子一派,都诵读《墨经》,然而却相互背离辩解不同,相互指责对方是“别墨”;以坚白同异的辩论相互非议,用奇偶不合的言论相互应对;把巨子当作圣人,愿意追随巨子左右,希望为他的后世继承人,至今没有决断。墨翟、禽滑厘的心意是好的,但他们的作为却是错的。他使后代的墨者必定要刻苦自励,搞得腿上没有肉,小腿上没有汗毛,相互争进罢了。祸乱了上层,治理了下层。虽然这样,墨子是真正美好的人,将再也不能求得了。虽然累得形容憔悴不堪也不弃自己的主张,真是一位实干之士啊!
解析:
这部分包括墨家组织的重要信息。首先关注一下墨家的分离。庄子这一段,能与韩非记载的“墨离为三”相互印证。其中的庄子说的“相里勤”,就是韩非说的“相夫氏”之墨。是赵国相城人,在赵国和秦国的边境上,所以被称为西方墨者。五侯是齐国人,属于东方墨者。南方之墨者在楚国。据钱穆先生言,墨家弟子大半是齐国人,小半是楚国人,其他地方的人很少。但被记载的人之中却有两个重量级人物不是齐楚人,一个是禽子,一个是相里勤。禽子是被墨子感召的儒生,魏国人。相里勤出生地在赵国西方边防,有可能是听闻墨守之名远道求学。其实相里勤即禽子。钱穆先生所言略有错误。
各地的墨者们俱颂《墨经》。这里讲的《墨经》不是后世给《墨子·经上下》加的标题,大概指《墨子》全书。这些墨者互相争辩,目的是成为巨子的继承人。巨这个字就是“大”,《吕氏春秋》写作“钜”,也是“大”“刚”的意思。《说文》“钜,大刚也”。巨,就是大。因大者为阳,所以从大中引申出阳刚。而阳,在《老子》中指能聚集人群成为领导者的人。巨子大概就是“墨之大者、领导者”。从墨者们通过论辩来继承巨子位看,巨子应当是墨家学术最高者。由于是学术最高者,才能成为领导者。庄子的说法可以从《墨子》书验证。以《墨子》一书逻辑之严谨绝无内部矛盾看,确实应该有一些个主持人负责编撰。而且《墨子》书,特别《经下》《经说上》《经说下》是经过反复辩论,各派系都同意的内容。墨家所说的“同”,本就是取同。巨子的责任之一应该是主持编撰《墨子》书。儒家在撰写《孟子》的时候还是语录体,墨家则早已改为专门著述了。语录零乱,怎么有资格称为“经”呢。
“皆愿为之尸”需要认真辩析,如果简单译为“愿意为他而死”就损失了大部分信息。《公羊传》有注说:“祭必有尸者,节神也”。《礼》:“天子以卿为尸,诸侯以大夫为尸……”。尸就是祭司,不过不是神职祭司,而是某次任事的祭司。这些祭司要求是最洁者。所以“皆愿为之尸”,这里应该译为“愿意追随他左右”,也许包括去死。后面“至今不决”,如果“决”不通假为“绝”,那么可能说明庄子时没有巨子。如果有巨子就已经有决断了。从《墨子》书看,十策的上中下篇是下、中、上的时代顺序。而且策论是游说君王的底稿,后世墨者根据时代的变化而重写是极为可能的。写完现在所看到的上篇就没有继续,可能说明后来就没有巨子,没有人能主持写出各派系公认的底稿。
从《庄子》记载看,墨家的组织不是集中的而是分散的、各自组织的。另外,墨家巨子是不是像传说那样有生杀大权之类。将在本书《吕氏春秋》部分分析。
从本段我们找到了墨家主要辩论范畴:「坚白同异之辩……觭偶不仵之辞」。是四个范畴:坚白、同异、奇偶、不仵。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容另文再述。


10、《徐无鬼》
庄子曰:“然则儒墨杨秉四,与夫子为五,果孰是邪?”
译文:
庄子说:“那么儒家、墨家、杨朱、公孙龙四者,加上先生你(惠施)共五者,到底谁的学说是可以遵从的呢?。
解析:
本段是庄子向惠施发问:你们各有各的说法,到底谁说的对?这里主要辨析先秦有些什么“家”学派。其他先秦典籍全部是“儒墨”并称,先秦能称为“家”的只有儒墨两家,而其他大师都只是诸子。《庄子》这段话比较奇怪“家”“子”不分,加上庄子本人是两家、四子。诸子属于什么“家”其实并没有被刻意区分。只是在汉朝时司马谈将之分为六家。被他儿子司马迁记载到《史记》中就好像变成了历史事实。比如所谓的法家,就有主张不同的黄老法家和魏秦儒法家两批人。魏秦法家主要人物子夏、李悝、商鞅、段木干(子贡学生)、穀梁赤、公羊高、荀子、李斯、韩非。全部“学于儒”,无一例外。正是他们开创了魏国的王权制,和秦国的皇权制。而且他们还是汉朝以后儒家两大分支“今文经学”“古文经学”的始作俑者。黄老法家的主张是“治吏不治民”。阅读《慎子》等黄老法家作品时要注意,其中“法术势”全部是针对官吏的。魏秦法家的主张应该是吏民兼制、以吏治民。儒生中只有韩非以儒家思想为基础,吸取了老子的一些思路,被称为“法家”集大成者。也许先秦只有一个大师是“法家”,那就是韩非了。所以我们看先秦墨家、历史等等不能依照后世儒生的划分,而需要首先尊重先秦的历史事实。像东汉班固那样,从西汉司马谈的发明中继续展开想象:墨家大概出自清庙之守,法家大概出自理官云云。完全是无源之水。后世如果在班固的想象基础上进一步想象,那只是在空中建楼房了。儒者们如果主张司马谈之言,应该论证一下才行。毕竟司马谈之说,在先秦典籍中找不到依据。
先秦诸子的历史事实是只有两个大学统:古之道术和儒家。其中古之道术学统中又以墨家最具规模。


11、《天道》
孔子曰:要在仁义。老聃曰:请问:仁义,人之性邪?孔子曰:然,君子不仁则不成,不义则不生。仁义,真人之性也,又将奚为矣?老聃曰:请问:何谓仁义?孔子曰:中心物恺,兼爱旡私,此仁义之情也。老聃曰:意,几乎后言!夫兼爱,不亦迂乎!旡私焉,乃私也。夫子若欲使天下旡失其牧乎?则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立矣。夫子亦放德而行,遁道而趋,已至矣!又何偈偈乎揭仁义,若击鼓而求亡子焉?意,夫子乱人之性也。
译文:
孔子说:“要旨在于仁义”。老聃说:“请问,仁义是人的本性吗”?孔子说:“是的。君子如果不仁就不能成其名声,如果不义就不能立身社会。仁义的确是人的本性,离开了仁义又能干些什么呢”?老聃说:“再请问,什么叫做仁义”?孔子说:“中正而且和乐外物,兼爱而且没有偏私,这就是仁义的情形”。老聃说:“噫!你后面所说的这许多话几乎都是浮华虚伪的言辞!兼爱天下,这不是太迂腐了吗?对人无私,其实正是希望获得更多的人对自己的爱。先生你是想让天下的人都不失去管束者吗?天地原本就有自己的运动规律,日月原本就存在光亮,星辰原本就有各自的序列,禽兽原本就有各自的群体,树木原本就直立于地面。先生你还是仿依自然的状态行事,分道而行,这就是极好的了!又何必如此急切地标榜仁义,这岂不就象是打着鼓去寻找逃亡的人吗?噫!先生扰乱了人的本性啊!”。
解析:
本段内容批孔子说:人们有自己的自然,孔子为什么一定要让人们被管束呢?收入这一段是因为其中包含了关键词“兼爱”。从《庄子》看孔墨两位都主张兼爱。前面《天下》篇对墨子的讲述是“泛爱”,儒墨主张刚好被庄子对调了。这说明当时人们分不清兼爱和泛爱。大概后来应该墨家的兼爱名气大了,泛爱和兼爱才分别属于儒墨。
老子也主张兼爱。《老子》说“我恒有三葆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其中慈就相当于兼爱,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以老子批的不是兼爱。老子说“无私故能成其私”,所以无私也不是老子所批对象,老子这句话是批自称无私。那么孔子的仁义:“中心物恺、兼爱无私”。老子所批对象只能是“中心物恺”。恺是快乐。中心物恺字数很少,如果想往好处解释确实比较容易。但老子说,孔子是想让人们保有“牧者”——不让人们自由。所以“中心”两字必然就是孟子所说的:“仁义礼智,本于自心”。老子是批孔子太主观了。孔子主张君王仁义,如果仁义概念里就包含个人主观,那么君王以自己的主观能善待百姓吗?这根本就是不现实的、建立在君王是圣人基础上的。所以庄子借老子之口对孔子的批判,非常切中要害!《墨子·非儒下》也借晏子做了同样批评:「夫儒,浩居而自顺者也」,批儒家“自顺”——自以为是——本于自心。另外注意庄子说“遁道而趋”,就是分道而行。前文《胠箧》部分,我们已经辨析过老庄两位都主张天人两分,君道与人道不相同。所以遁道就是君王与百姓互不干涉。本篇的天地、日月、树木各自有道不能混同,正是庄子借老子之口要表达的意涵。
这一段批孔,与墨家没有关系。之所以产生关系是因为“兼爱”两字。人们喜欢把这一段批驳嫁接到墨家身上。但墨家并不主张本于自心,而是“义本于外”的。而且墨家并不自称无私,而是想本段老子一样,诚实地说:「爱人不外己,己在所爱之中」、「伦列之爱己,爱人也」。实际上也就类似:“无私故能成其私”。这一段批的是儒家“中心物恺”和自称“无私”的所谓兼爱。儒家也讲仁义,但与古之道术诸子讲的仁义是不同的。另外请注意,“击鼓而求亡子”,与《经下》「所知而弗能指,说在春也。逃臣、狗犬、贵者」。臣与子通,亡子与逃臣通。庄子甚至连表述都与墨家如出一辙,讲的都是“不可能获知”——无知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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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8 08:30:18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儒家伪辞论起
03-03 阅读4179
庄子说,儒家伪辞墨子真天下最好也。这是什么回事呢?

儒家一边强调仁爱,一边又强调人必须分为三六九等,人有等级了仁爱在哪里呢?比如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要臣死臣不得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一夫可以多妻,一妻就不能多夫,这还叫仁爱吗?

儒家一边强调和为贵,但是和只是对外屈膝投降,对老百姓对自己人则家法侍候。比如,孔府有一套家法,对佃户和家人极尽残酷,历史上叫私设法庭,国家法律都不能管他们。

儒家满口仁义道德,但是言行不一致。比如曾国藩满口仁义道德,写的家训天衣无缝,可是他却是一个杀人魔王,他的弟弟曾国荃担心杀人太多会遭报应,他却说,杀,只为朝廷负责。朱熹提倡存天理,灭人欲,结果老先生却与儿媳妇有染,等等。

而墨家提倡兼爱,尚同,尚贤,非攻等,主張爱无差,人与人之间要和合,重用有贤德之人,不侵略他国等,墨家提倡言行一致,杀身成仁,于是墨家作战勇敢,最终被屠杀殆尽,导致墨家的消亡。但是《墨子》流传下来,墨家思想始终在历史上闪耀着无尽的光芒。

所以,庄子说儒家伪辞,墨子真天下最好这个评价是很衷恳的。

然而,诸子百家,每家都有长处,有短处。

比如,墨家天下最好,但是法家又最坏,法术势并用,以夺得利益为目标。法家虽坏,但是依法治国才是正道。

比如,儒家虽然说伪辞,但是人直无用,树直有用,十个做官的九个都很虚伪,因为要明哲保身,即使干坏事,在他们的嘴上都是仁义道德,做官的人没有儒家这一套,往往粉身碎骨,这就是儒家在官场吃香的原因。而墨家虽好,但是过于直,弄到墨家弟子冲锋陷阵,打击侵略者,最后把自己打光了,墨家没有了传人。

还是道家好,强调实事求是,按规律办事。

所以,诸子百家,家家的思想都要了解一下。但是做官的人,一定要牢记儒家的套路,干坏事不留痕迹,满口仁义道德,嘴上是仁义道德,写文章是仁义道德,处处都是仁义道德,否则,有了蛛丝马迹,都会被政敌抓住把柄死于非命。本来人性本恶,因为人本来就是高级动物,脱离不了动物弱肉强食的本性,但在儒家的口中人性本善。人,千万不要把儒家用来忽悠人的东西用在实践上,比如,诚实要看条件,过于诚实,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都讲,这就是诚实,但没有城府,所有事情烂在心里,这叫城府很深,贵州话叫"说的不算,通出的叫黄蟮",因此,人就要悄悄的干大事,干出来别人都不知道。

一句话,儒学其实叫官学,墨学叫民学,法学叫奸学,道学叫科学。

在实践中,做官的人总体上要以道家为统领,办事实事求是,不按规律办事肯定会吃亏。嘴上满口儒家的仁义道德,你不可能教老百姓去做坏事,因此,嘴巴吐出的肯定全是仁义道德。治理国家要施行墨子那一套,墨子强调国富民强,士兵作战勇敢,强调科学技术取胜,面对一个科技发达的战斗民族,任何一个列强都是不可战胜的,因此,治国的目标当搞墨子那一套。最后,法家是工作的方法,能拐就拐,能框就框,法术势都是围绕目标而行事。法是明摆着的阳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术是不让人知晓的阴谋,干了大事别人都不知道;势是当实力足够大就一举夺取目标和利益,实力不足则韬光养晦,忍一忍,只为将来既决高下,也决生死。(杨勇2024年3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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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8 08:32:40 | 显示全部楼层
百家争鸣:道家真,儒家伪,墨家把鬼当人,法家把人当鬼!
蝉大侠
2019-01-02 14:55
春秋战国时代,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思想大开放的时代,诞生了众多的大师级人物,形成了不同的思想流派,即所谓的“诸子百家”。

由于当时战乱频仍,人民水深火热,所以诸子们不像后世的文化名人一样风花雪月,他们所探讨的都是有关人生价值、社会治理的大命题,各种不同的观点激烈碰撞,形成“百家争鸣”的局面,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四家,即:道、儒、墨、法。今天聊的话题,将让大家对这四家有个本质性的认识。
一、道家“真”

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其本质可以用一个“真”字概括。道家崇尚顺应天道,主张不管是修身还是治国,尽量少一些人为的造作,达到一种“返璞归真”的境界。在一般人印象里,道家是以“虚无”为根基的,因为虚无是“道”的本性,是最真实的,但道家的“虚无”里蕴含着创生、创造与发展的巨大力量,故能“无为而无不为”,“治大国若烹小鲜”。
四家之中,道家的文辞最难理解,这不奇怪,因为道家讲的是最高深的东西,需要有足够的悟性才能理解。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道家应该就是这少数人了吧?
二、儒家“伪”

不要误会,这里的“伪”并非一个贬义词。如荀子主张“性恶论”,同时主张靠“伪”来制约人的本能。从字形来看,所谓的“伪”,就是“人为”的意思。
总体来说,儒家给人的印象就是“人为”的东西特别多,有很多制度、礼仪需要遵守。像《论语》里的“乡党”整篇都在谈各种规矩,什么“(肉)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越到后来越繁琐。西汉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就已经感叹儒家的礼仪一辈子学不完,他给儒家的评价是“博而寡要,劳而少功”,即广博而缺乏要领,往往事倍而功半,这些确实成了儒家的一个重要特色。两千年来,儒门出了不少经世致用的大儒,但也造就了无数的“腐儒”。
三、墨家“把鬼当人”

墨家反对儒家礼仪的繁琐,同时也不认可道家的虚无淡泊。墨家是积极而热情的入世者,他们主张兼爱、非攻,并身体力行。和孔子“敬鬼神而远之”不同,墨子特别愿意谈论鬼神,在《墨子·明鬼下》里,墨子就把天下大乱的根源归咎于不信鬼神,他认为鬼神会对人的行为做出明鉴,以惩恶扬善。墨子眼里的鬼神,就是主持人间正义的“法官”,这其实源于墨家对人性的一种近乎天真的信任感。
四、法家“把人当鬼”

法家和墨家一样,属于务实主义者,但是在对于人的看法上,法家与墨家截然相反。在法家的眼里,道德教化是没用的,所以儒家的仁义、礼仪什么都不是。《韩非子·六反》里甚至说:“君不仁,臣不忠,则可以霸王矣。”对人的道德层面,韩非似乎从来就不抱幻想。
韩非举例说:卖棺材的商人整天打着鬼主意,盼着人们早死,好让他们的棺材有个好的销路。所以在韩非的世界里,人是最不可靠的,像儒士、纵横家、游侠、逃兵、工商业者这五类人就是“五蠹”,是天下的祸害,而唯一可靠的是法律、是制度,所以法治社会才是最理想的社会。
为了扭转天下战火不熄的局面,道、儒、墨、法分别提出了自己的救世良策,每一家的思想都有闪光点,都有可取的地方,但也都有不足点,所以后世有见识的治国者都是取长补短、兼而用之,方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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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8 08:33:44 | 显示全部楼层
由“王莾篡汉”的历史评说看儒家的伪善
追寻历史的因由
2023-05-19 08:50
四川

中国历史上的一统王朝,凡是短命的,后人的骂声总是居多。秦王朝被人骂,王莽的新朝被人骂,隋朝被人骂,而且个个都被骂得狗血淋头,一无是处,好似那些皇帝是从天际降下来危害人世间的妖孽。不用说,秦王朝被后人骂,因为极度的暴政;隋朝被人骂,似乎也有朝廷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原因。可是,只有短短16年的新朝(公元8年至公元24年)被人骂,而且比秦王朝得到的骂声还要更多,更厉害,便着实有些使人意外了。

短命的一统王朝还来不及为自己制下颂词,就已经归天,它的碑文只有由后世来随意撰写,是褒是贬,风险已经陡增。而短命王朝之所以短命,是因为它多系被暴力铲除,后继政权者撰写前世王朝的历史时,短命王朝历史的致命污点,便一定不能免除,而且还会过多放大,骂声也会一定不少。这就自然地给了后世一个印象,历史上短命的一统王朝总是残暴和冷漠的,是罪行滔天的,甚至还蔑视或践踏过“神圣的”儒教主张。这正如鲁迅所说,一个朝代越短,史书上它往往越黑暗。它的历史被推翻它的敌人来书写,一定不会是光彩的。例如秦与汉的关系、隋与唐的关系,后者为前者修史,“黑暗”自是难免。

那么,王莽何以获得最多的骂声呢?如同《太平广记》所载,王莽真的就是一个长着鹰眼虎嘴、紫色脸、声似蛙叫的猛兽吗?[1]其实,王莽只是一位温逊的读书人,他有着满腹的经论,其学识不一定比他那个年代的任何大儒更逊色。曾经有48万余人为王莽作证,他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人。王莽之所以在历史上获得比哪一个皇帝都还要恶名的诅咒声,除了因为他的运气太差,他的王国寿命太短之外,还因为他的新王朝恰恰处在两个汉家王朝的前后夹缝之中,这两个刘氏的汉家王朝,尤其将王莽的新朝视为最不能容忍的“篡权”,它打破了汉王朝承平袭业之梦。新王朝将汉王朝拦腰截断,后者不得不以前汉(西汉)和后汉(东汉)予以区别。

对于王朝的耻辱,后汉的文人将仇恨无端地发泄到王莽的身上。本来并没有必要引用一段比较艰涩的文字,但是,班固在《汉书·王莽传》中对王莽的评价,几近用完了一切恶毒之辞,真是一段骂人的活教材,而它对后世文人于王莽的了解,也曾产生过直接的影响,因此有必要郑重其事地将它抄于下:

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历世之权,遭汉中微,国统三绝,而太后寿考,为之宗主,故得肆其奸慝以成篡盗之祸。推是言之,亦天时,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窃位南面,颠覆之势险于桀、纣,而莽晏然自以黄、虞复出也,乃始恣睢,奋其威诈,毒流诸夏,乱延蛮貉,犹未足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内,嚣然丧其乐生之心,中外愤怨,远近俱发,城池不守,支体分裂,遂令天下城邑为虚,害遍生民,自书传所载乱臣贼子,考其祸败,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诗》、《书》以立私议,莽诵《六艺》以文奸言,同归殊涂,俱用灭亡。皆圣王之驱除云尔。


“篡盗之祸”、“乱臣贼子”、“穷凶极恶”、“害遍民生”,这些邪恶之辞骂得够痛快的吧?王莽夺了汉家的权,不久又被汉家翻了转来,汉家的仇恨,如何不通通发泄到他的身上来?后世承袭了这种观念,尤其将其破坏正统的“篡”的行为大书特书。南宋史家袁枢《通鉴纪事本末》就专以“王莽篡汉”为题,力斥篡权坏正统的行径。两千年以来,王莽成了千夫所指、万人怒斥的政治恶徒。其实,对“王莽篡汉”的指责,正好反映出儒家的伪善。要是论及王莽的为人及其思想,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一个标准的儒家文化下的政治家。后世的文人出尔反尔,将王莽深入揭批,却没有料到,也将自己心地的伪善暴露无遗。

事实上,王莽的各种改制方向,都印证了他对于儒家训导的信念。认真考察他继任皇帝前后的作法,就会发现他是在一以贯之地践行着自己的信念。他不断地舍财施恩于吏民,期望对民间破碎的经济能够有所修补。不过,这终究只是他的个人行为,他的个人财产再多,对于赈济贫困的社会也只是杯水车薪。所以,登上皇位之后,他大幅度地改革,便是要将从民间通过强暴掠取的财富分割给普通的平民,实现社会财富一定程度的均衡分配。他动用国家权力来实现自己的理想,实现儒家梦寐以求的崇高政治境界——仁政。

他所施行的国家垄断经济,即计划经济,正是属于儒家的“大公”理念,他以为儒家的国家垄断经济可以统领一切。他改制的每一项经济措施,都志在于剥夺富族手中的庞大财产,这虽然让富族们痛不欲生,但那毕竟是儒家教给的“大公”理念。他要凭借国家权力改变社会的不公平现象。

但他终于覆亡。这一切都不是这个理想主义者当初能够预料的,他为他的国家,为他的民人耗尽了心血。他理想的仁政,他的五德终始的信念,让他一步一步地走得更远,终于栽进了黑暗的深渊。比这更不幸的是,这个坚定、痴迷而纯朴的儒士,完全没有料到的是,他甚至为他以后的所有儒士所不齿。千百年来,人们一遍又一遍地诅咒、叱骂着他,似乎他本人即是恶魔的化身,是散尽流毒、丧尽天良的恶魔。

理性地讲,王莽何以不该备受指斥?他得寸进尺,更得势不饶人。为了捞取政治资本而不惜对宫廷中的对手赶尽杀绝;他大义灭亲,灭绝人性和亲情,一个又一个亲生的儿子被他杀害;他崇信迷信,对图谶的爱好达到近于丧失理智的地步。所有这些,没有不是该受到斥责和声讨的。可是,文人们对此恰恰缄默不语。在儒家的理念中,这些都无足轻重,甚至还备受推崇。儒教指引士人追逐权力,儒教指引士人“子为父亡”,儒教指引士人忠情于图谶、符瑞在内的一切萨满文化的迷信。在这些教导的指引下,文人学士们忘情于王莽对于人性的剥夺和虐杀。


无论他的用意是多么地良好,无论他的施政让多少人受惠,他身死于血泊之中,他的名声也在千年之中被人唾骂和践踏。儒家的正统观让他身败名裂。他为千夫所指的罪恶就是一个“篡”字。他倒台之后,刘氏宗族重拾汉家王朝的旗帜,他的王朝下的那些“文质彬彬”的儒士,便以“正统”的刀笔,大大地书写了王莽的罪恶。

儒家自身没有解决的矛盾,让王莽遇到了。儒家强调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坚持皇权不受动摇,孔老夫子也曾一心一意地维护着“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理想,可是,儒家同时也赞许商汤伐桀、武王伐纣这样的变革。儒家没有解决这个关于正统和变革(夺权)的矛盾,二者之间的界限是如何以理性予以衡定和明晰。五德终始看似关于这个问题的一个认识标准,实质却只是使解决问题的方式变得更加具有随意性。因为智力所限,理论上不能解决的问题,在现实中却不能回避。王莽第一次以非暴力的方式获取了皇帝的位置,他以为他的这个善行是现实中解决矛盾的最佳方法,却不料儒士们突然抛出“正统观”,以一个罪不可赦的“篡”字,将他钉牢在历史的耻辱柱子上。

儒士们毫不隐讳,他们抨击他“篡位”,是因为他们手中握有正统的王牌,他“篡夺”了刘氏的汉王朝,即使他效仿尧舜禅让的做法,也没有使伪善的儒士们解了心头之恨。儒士们对于王莽之死所表达的欢欣,对于刀割他身体所流露的喜悦,就似他们亲手阉割人性一样欣喜若狂。

儒教的正统观造成了儒士做正统的卫道士,这种理念是如此地深刻,以至于在千百年之后,它还是文人审视历史的重要观念。明人罗贯中所著《三国演义》,就将这种忠君的、正统的理念表现得一清二白。他十分明确地维护汉家王朝正统地位,将刘备这些无能之辈的汉家宗室人物塑造成历史的英雄,而才智远在刘备之上的曹操,能够获得更广大民众信赖的英雄,却只不过是一个乱世奸雄,以至于曹操之死被笑话为“传遗命奸雄数终”,而刘备之亡则是天地崩裂。罗贯中不顾事实,将一个鼠辈徒的刘备,描述为胆识过人、雄才大略的英雄,将才智超群、广识博学的曹操刻画为一个专权擅威的小人。这一切,都只是为着刘备,为着这个汉家皇室之辈。显然,罗贯中的身上承袭着儒家不可或知的正统观念的血脉。

可是,在儒士们纷纷拿起“正统”袭击王莽、曹操之流的时候,他们究竟捍卫了多少儒家的理想呢?真切地说,他们只不过做了政治功利车驾下的转轴,真理是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能表达,它们仅仅被动地由新政权的皇帝驾驶而在地上滚动。儒家之下的文人,不需要做坚守真理的卫士,他们只做功利政治的卫道士,只做出卖真理、教义、理想的文化变节者。在这方面,他们不愧是最佳人选。在“天道”、“仁政”、“伐无道”、“五德”的政治主张面前,他们通通不过是伪道士。


儒士们不能不正视的是,从幼年、青春少年之际起,王莽就醉心于儒家的教条,并成为一代鸿儒;儒士们不能不正视的是,从开始涉足政治的时候,王莽就倾力以个人财产救助和扶持民间弱势群体;儒士们不能不正视的是,王莽当政,把他的全部目标瞄准于复古,瞄准于孔夫子吹得最为神圣的国家理想观——天下为公的大同目标。两千年来的儒士们,如果手摸着他们自己的胸膛,敢于认同一点基本事实的话,他们就不能不承认,在铸就儒家理想大同社会方面,王莽没有不是殚精竭力的,甚至,在这一点上,中国没有一个政治家像他那样醉心于理想,奉献于理想,又牺牲于理想。

王莽,是他那个时代最有学问的鸿儒,没有几个儒士的学问可以和他相提并论。他更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理想主义者和社会实践家,他的全部精力和贡献都用于实现儒家的社会理念。非常不幸,伪道士的儒教徒们却从来没有放过他。他们用尽各种恶名,泥沙俱下,使其声名狼藉,遗臭万年。对此,胡适也深为王莽鸣不平,他说:“王莽受了一千九百年的冤枉,至今还没有公平的论定。”[2]事实上,只要魑魅魍魉的伪道士们并没有淡出一个国家的思想和政治领域,王莽就只能被死死地钉在一个罪大恶极、欺世盗名的柱子上。

———————————

[1] 据《太平广记·卷二百五十八·嗤鄙一》引《颜氏家训》载:“吾近共人读书,与言及王莽形状,有一俊士,自许知史学,名价甚高,乃云:‘王莽非直鸱目虎吻,亦紫色蛙色。’”此言和尉缭描述秦始皇是大同小异。尉缭说:“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史记·秦本纪》)这是说秦始皇有尖而高的鼻子,像翘起尾巴的蝎子。他挺胸耸肩像鹰鹫的样子,说话则似豺狼的嘷叫。

[2] (《胡适文存二集》卷一,外文出版社,2013年第1版,第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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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8 08:44:47 | 显示全部楼层
聊聊《大秦帝國》的“儒家大偽”2023年05月06日 13:28610浏览 · 5点赞 · 0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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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摘自 孙皓晖《大秦帝国》)
仿佛便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孟子被誉为“大才雄辩,天下无对”,张仪则有“天下第一利口”名号,偏这两人但见便有口舌,竟是生死纠缠的冤家一般。二十多年前,孟子在大梁讥讽纵横家是“妾妇之道”,就被刚刚出山的张仪卒不及防的痛斥了一顿。从此,孟子便对张仪苏秦厌恶之极,内心却也实在有几分说不清的忌惮。虽然,孟子还是每说大道必骂纵横策士,但却再也没有说过“妾妇之道纵横家”那句话了。今日原本是孟子说得口滑,便滑上了贬损纵横策士的老路子,却不意偏偏撞上了张仪在场,又遇苏秦新丧,孟子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虽则心中忐忑,孟子却从来没有退让致歉的习惯,振作心神,一开口便气度沉雄:“大道至真,不涉得失。末技卑微,惟言利害。以利取悦于人,以害威慑于人,此等蛊惑策士,犹辩真伪之说,岂非天下笑谈耳?”
“孟老夫子,尔何其厚颜也?!”张仪站在当殿,手中那支细亮的铁杖竟是直指孟子:“儒家大伪,天下可证:在儒家眼里,人皆小人,唯我君子;术皆卑贱,唯我独尊;学皆邪途,唯我正宗。墨子兼爱,你孟轲骂做无父绝后。扬朱言利,你孟轲骂成禽兽之学。法家强国富民,你孟轲骂成虎狼苛政。老庄超脱,你孟轲骂成逃遁之说。兵农医工,你孟轲骂为末技细学。纵横策士,你孟轲骂作妾妇之道。你张扬刻薄,出言不逊,损遍天下诸子百家!却大言不惭,公然以王道正统自居。凭心而论,儒家自己究有何物?你孟轲究有何物?一言以蔽之,尔等不过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整天淹没在那个消逝的大梦里,惟知大话空洞,欺世盗名而已!国有急难,邦有乱局,儒家何曾拿出一个有用主意?尔等竟日高谈文武之道、解民倒悬,事实上却主张回复井田古制,使万千民众流离失所,无田可耕!尔等信誓旦旦,称‘民为本,社稷次之,君为轻’,事实上却维护周礼、贬斥法制,竟要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使万千平民有冤无讼、状告无门,天下空流多少鲜血?如此言行两端,心口不应,不是大伪欺世,却是堂堂正正么?儒家大伪,更有其甚:尔等深藏利害之心,却将自己说成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但观其行,却是孜孜不倦的谋官求爵,但有不得,便惶惶若丧家之犬!三日不见君王,便其心惴惴;一月不入官府,便不知所终。究其实,利害之心,天下莫过儒家!趋利避害,本是人性。尔等偏无视人之本性,不做因势利导,反着意扼杀如阉人一般!食而不语、寝而不语、坐怀不乱,生生将柳下惠那种不知生命为何物的木头,硬是捧为与圣人齐名的君子!将人变成了一具具活僵尸,一个个毫无血性的阉人!儒家弟子数千,有几人如墨家子弟一般,做生龙活虎的真人?有几人不是唯唯诺诺的弱细无用之辈?阴有所求,却做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求之不得,便骂尽天下!更有甚者,尔等儒家公然将虚伪看作美德,公然引诱人们说假话:为圣人隐,为大人隐,为贤者隐;教人自我虐待,教人恭顺服从,教人愚昧自私,教人守株待兔;最终使民人不敢发掘丑恶,不敢面对法制,沦做无知茫然的下愚,使贵族永远欺之,使尔等上智永远愚弄之!险恶如斯,虚伪如斯,竟大言不惭的奢谈解民倒悬?敢问诸位:春秋以来五百年,可有此等荒诞离奇厚颜无耻之学?有!那便是儒家!便是孔丘孟轲!”
张仪一阵嬉笑怒骂,大殿中竟是鸦雀无声,惟闻张仪那激越的声音在绕梁游走:“自儒家问世,尔等从不给天下生机活力,总是呼喝人们亦步亦趋,因循拘泥。天下诸侯,从春秋三百六十,到今日战国三十二,三五百年中,竟是没有一个国家敢用尔等。儒家至大,无人敢用么?非也!说到底,谁用儒家,谁家灭亡!方今大争之世,若得儒家治国理民,天下便是茹毛饮血!孟夫子啊,干百年之后,也许后辈子孙忽然不肖,忽然想万世不移,忽然想让国人泯灭雄心,儒家僵尸也许会被抬出来,孔孟3二位,或可陪享社稷吃冷猪肉,成为大圣大贤。然则,那已经是干秋大梦了,绝非尔等生身时代的真相!儒家在这个大争之世,充其量,不过一群毫无用处的蛀书虫而已!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末了,张仪竟是仰天大笑。
大殿中静得如同幽谷,惟闻孟子粗重的喘息之声。孟子想反驳,想痛斥,却对这种算总账的骂辞无处着力,想愤然站起拂袖而去以示不屑,脚下却软得烂泥一般。眼看张仪张牙舞爪哈哈长笑,孟子竟是不能立即做振聋发聩的反击,论战如斯,便是全军覆没,煌煌儒家,赫赫孟轲,岂容得如此羞辱?大急之下,但闻“哇——!”的一声,孟子一口鲜血竟喷出两丈多远!对面的张仪与孟尝君卒不及防,身上竟扑满了鲜血,连并排的齐宣王酒案上也溅满了血滴!
“老师——!”儒家弟子们呐喊一声,一齐扑向孟子。王殿顿时大乱,齐宣王铁青着脸色大喝:“孟尝君,太医!”孟尝君憋住笑意,便回身高喊:“太医!快!太医——!”奇怪的是,稷下学宫的一百多个名士竟都无动于衷,默然的看着忙乱的内侍侍女,与一片哭喊的儒家弟子,竟是没有一个人上前照拂。
孟子被抬走了。齐宣王拂袖而去了。盛大的接风宴席落得如此收场,朝臣们竟是一片愣怔。稷下学宫的名士们却围了过来,齐齐的向张仪肃然一躬,便默默散去了。
张仪却有些木然,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迹,铁杖笃笃点地,却是径自走了。


我:
首先,孫對儒家或者孔、孟有了解多少呢?孟子没有批評過道家,只是“拒楊、墨”,説公孫衍、張儀是妾婦之道,這説的並没有問題。楊朱“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墨子“兼愛”,這兩種都是走極端。“兼愛”對人的修養要求過高,要求對所有人的愛都要平等;可是試問誰能做到呢?只要是人,都會有偏心,不可能做到“人人平等”。
再者,孟子批評公孫衍、張儀不是“大丈夫”,那麽何為大丈夫?孟子説的很清楚:“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按這段話來講,張儀畢竟還是為名利而奔波的人,如何算的上“大丈夫”?
其三,《滕文公上》有仔細記錄孟子的治國方針,是非常明確的“民本”思想。儒家的禮,是可以讓上下和睦的一套規矩,而不是壓迫百姓的方案,這是很多人對儒家的一種誤解。
其四,氣到吐血這種事,孔、老、莊、楊、墨之所不為,何況孟子?昔者夷之與孟子辯,敗焉,“憮然”而已。戰國之士,心多寬大,樂求道,多“捨身取義”,不似今人或有氣量狹小者,而以度聖人之心,誠可笑焉。
其五,小子粗學《尚書》《左氏》,亦讀《西遊》《三國》,觀孫所書文言文,不似先秦、明清古文,似白話而非白話,是何言也?
觀孫所言,足見其邏輯之混亂,小子不過淺看其文,遂能舉出五處謬誤,以張儀之才,若止於此,如何能“一怒而諸侯懼”?如此文章,不但侮辱孟子,還拉低了張儀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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