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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钗串演皇太极·任是无情也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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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4 20: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薛宝钗领导实力分析——比阿凤、探春,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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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论《红楼梦》中女子的管家能力,大部分人首先想到的是王熙凤和贾探春,阿凤不需多说,本就是荣国府的管家,凭借一己之力,撑起荣国府的繁荣表象;探春则在王熙凤病重后,被王夫人授以“管理大观园”的责任,期间她锐意改革,改善了大观园内的诸多经济弊病,还提出了“承包大观园”的措施,每年为荣国府生出四五百两银子的收益。

相比之下,薛宝钗并未有以她为主角的管家案例,但诸多读者都清楚,薛宝钗的管家能力是非同一般的,包括王熙凤自己也完全认可薛宝钗的管理能力,她认为众多姊妹中只有探春、宝钗、黛玉三人有管家之才(第五十五回阿凤语)。

而王夫人之所以一心想要促成金玉良缘,很大程度上也是相中了薛宝钗的管家实力,那么薛宝钗的能力到底有多强,我们今日不妨就详细说一说这个问题。

薛宝钗才学渊博,能书本联系实际,探春所不及也

薛宝钗最大的特点就是她博学广识,遍览群书,所以她看事情的角度和思维跟一般人是不一样的,举一个网络上比较火的例子:一般人看到夕阳,会忍不住赞叹“这太阳可真美”,但薛宝钗脑中的文字却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而这一思维用在管家上,则促成了宝钗则深通“书本结合现实”的真谛。

以第五十六回“敏探春兴利除宿弊,时宝钗小惠全大体”为例,贾探春准备在大观园内实施“承包制”,期间探春不禁感慨“原来一个破荷叶,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钱的”,结果宝钗听完探春的话,忍不住跟探春探讨起来:

宝钗笑道:“真真膏梁纨袴之谈。虽是千金小姐,原不知这事,但你们都念过书识字的,竟没看见朱夫子有一篇《不自弃文》不成......天下没有不可用的东西,既可用,便值钱。难为你是个聪敏人,这些正事、大节目事竟没经历,也可惜迟了。”——第五十六回
薛宝钗一听到探春的感慨,就知道探春养尊处优,没有经历世俗柴米油盐的历练,固有此语。并借着探春“什么都是值钱的”感慨,宝钗将问题上升到文化的高度,用朱熹的《不自弃文》来点化探春,《不自弃文》首句便是:夫天下之物,皆物也。而物有一节之可取,且不为世之所弃。

宝钗将现实经历与书本知识相结合,这注定她看问题的深度高于正常人,并且以后遇到各种问题,她也会从书本中寻求解决之道,避免走弯路,而这恰恰是王熙凤和探春的弱项。

再如其后,大家商讨完毕大观园改革相关事宜,宝钗在一旁从容不迫地看着壁上的字画,一边点头回道:“善哉!三年之内,无饥馑矣”,用孔子的话来为大观园改革做注脚;

再如其后三人管理小组商议承包大观园的具体人选时,宝钗又借用古训“幸于始者怠于终,善其辞者嗜其利”来为探春提醒,言外之意不能凭借婆子们的一面之词就定下承包人选,因为嘴上功夫漂亮的人,往往贪欲很强,干起活来一开始雄心勃勃,到了后来就开始懒惰,经由宝钗这般提点,探春重新考虑承包人选,惟才选人:老祝妈的老头子和儿子代代都是管竹子的,就将园中所有的竹林都交给他们;老田妈本是种庄稼的,就将园中菜蔬稻稗之类的活交给她。

所以,探春改革之所以如此顺利地进行,宝钗至少有一多半的功劳,宝钗因为是客居贾府,不方便直接插手,容易授人以柄,所以她干脆协助探春,避免改革走弯路,自己充当一个“幕后军师”,而事实上,宝钗的贡献丝毫不比探春差。

宝钗未雨绸缪,能统筹全局从利弊两方面考虑问题

单论探春改革,纵然对大观园有利,但探春的态度则太过乐观,她只看到自己改革的好处,却看不到隐藏在背后的种种问题,比如我们经常说到的“探春私开小金库”事件,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探春笑道:“我又想起一件事来,若年终算账归钱时,自然归到账房,仍是上头又添一层管主,还在他们手心里,又剥一层皮......如今这园子实际我的新创,竟别入他们手。到年终归账,竟归到里头来才好。”——第五十六回
探春明显乐观过头了,故有此糊涂想法,她觉得大观园改革是自己实施的,那么由此得到的收益自然也该归大观园内部所有,而不应该交还给贾府官中。但她却忽略了,若是真的按照她这么实施下去,那么必定会出现一个贾府,两个账房的情况,而且私开账房乃是大事,王熙凤、王夫人会同意吗?未回禀两位巨头,自己直接越权处理,是否会遭人诟病?这些问题,探春明显没有考虑到。

但这些问题全都在薛宝钗的考虑范围之内,王夫人命李纨、探春、宝钗三人管家,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将园子弄得更加混乱,亦或者是为了贪图那改革的四五百两银子?都不是,王夫人只是因为王熙凤病重,暂时将大观园交给三人打理,她要的是大观园内部齿轮正常运行,一切相安无事即可,所以一切行动都要在这个基础上进行。

探春改革大观园,为贾府每年创造出四五百两银子的收益,固然是好事,但贾府缺这四五百两银子吗?很明显不缺,贾赦光是买个小妾都要八百两银子,这四五百两银子够干什么。

因此,探春改革创出的收益,是在大观园内部和谐的基础上,进一步的锦上添花之举,但如果要私开金库,则势必会引发贾府与大观园中潜在势力的矛盾,这就完全违背了王夫人的初衷。说的简单些,王夫人想要长期的稳定,探春却想要大刀阔斧的改革,而事实上,贾府内部积弊已深,即便改革,也得循序渐进,更何况就算要改革,也得王夫人、贾母自己来提出、实施,而轮不到探春发号施令,探春举动已有越权的嫌疑。

宝钗很明显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她阻拦了探春私开金库的建议,并将这笔收益当做福利送给了大观园内的婆子们,进一步收获了人心。可以试想,若是宝钗不在身边,李纨又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儿,探春必定凭己意为之,指不定要得罪多少人。

宝钗事无巨细的谨慎天赋,是大观园改革的重要利器

宝钗并不是个眼高手低的领导,恰恰相反,她的心思极为细腻,她能透过一个小小的改革,设想到改革过程中涉及到的人情世故,她深知矛盾是因人而生,所以只有将利益雨露均沾地分散到众人身上,才能免除矛盾的滋生。

探春在大观园内实施“承包制”,其成功的关键在于承包人的合理选择以及后续矛盾冲突的处理,因为承包是一项肥差,如果好处全部归于承包人,那么大观园内的其他人必定会心生嫉妒,改革大观园这件事就会由好事变成坏事,因为它的实施会引起内部矛盾,这与王夫人定下的“维稳”工作方向背道而驰。探春年轻心热,看不到人情世故的可怕,但宝钗全替她想到了:

宝钗笑道:“如今这园里几十个老妈妈们,若只给了这个,那剩的也必抱怨不公。我才说的,她们只供这个几样,那未免也太宽裕了。一年竟除了这个之外,她每人不论有馀无馀,只叫她拿出若干贯钱来,大家凑齐,单散与园中的这些妈妈们,她们虽不料理这些,却日夜也是园中照看当差之人......一年在园里辛苦到头,这园内既有出息,也是分内该均沾些的。”——第五十六回
宝钗的安排何等人性化,既给了承包人好处,又给了园中其他婆子们一些收益,这些婆子们无端得了金银,怎么可能不开心,如此这般,各方的利益全部考虑到了,一旦实施改革,大观园内立刻变得恭素严谨异常,大家都甩着膀子好好干,没有一个人偷懒,这不能不说是宝钗的功劳。

更为重要的是,宝钗的举动收获了“民心”,这些婆子们一听完宝钗的建议,立刻赌咒发誓:从此姑娘、奶奶只管放心。姑娘、奶奶这样疼顾我们,我们再要不体上情,天地也不容了。

相比王熙凤的雷霆手段,底下人望而生畏,宝钗的行为无疑更加先进,出生于皇商之家的薛宝钗,懂得用利益来笼络众人,借力使力,而非单纯凭借威严震慑众人。事实也证明了王熙凤的管家风格欠妥,以致于人人背后埋怨、咒骂,若是阿凤能有宝钗这般思维,安能落得个“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的悲惨结局?

发布于 2020-10-06 0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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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4 20:2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红楼梦》癞头和尚为何给薛宝钗冷香丸,而不是劝她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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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在书中出现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出现的分量都很重,开篇第一回,癞头和尚、跛足道人便要度化甄英莲,让甄士隐将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交给自己,但甄士隐不肯顺从;

到了第三回,林黛玉进贾府,也是当着众人的面儿讲了小时候有和尚要度化她出家的异事,按照这种思路看来,癞头和尚似乎一直在度化金陵十二钗册中之人,那么问题紧接着就来了——薛宝钗小时候也曾遇见癞头和尚,为何和尚却不劝宝钗出家呢?

事实上,这个癞头和尚非但没有劝宝钗出家,还给了薛宝钗两件礼物——冷香丸的秘方和“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个字,让薛家人錾在金锁上,让宝钗随身带着。

这两件礼物分别出现在《红楼梦》第七回和第八回,第七回“送宫花周瑞叹英莲”中,周瑞家的前来薛姨妈处回话,恰好跟宝钗聊了几句,从宝钗口中,我们得知了冷香丸的来源:

宝钗听说:“后来还亏了一个癞头和尚,说是专治无名之症,因请他看了。他说我这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幸而我先天壮,还不相干。若吃凡药是不中用的,他就说了一个海上方,又给了一包药末作引,异香异气的,不知是哪里弄来的,他说发了时吃一丸就好。倒也奇怪,这倒效验些。”——第七回
癞头和尚诊断了宝钗的病症,并给了她冷香丸的药方,帮助她压制体内的热毒,但从头到尾就是没有提到过要度化宝钗去出家。而到了第八回,曹公借着宝钗丫环莺儿之口,说出了癞头和尚当年送的第二份礼物:

宝钗因说道:“是个人给了两句吉祥话儿,所以錾上了,叫天天带着;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儿。”宝玉忙托了锁,看时,果然一面有四个篆字,两面八个,共成两句吉谶: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莺儿笑道:“是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第八回
分析至此,我们就会发现癞头和尚的区别对待,对甄英莲、林黛玉,癞头和尚想要提前终结她们今生的冤孽,但对于薛宝钗,他却又给冷香丸、又给吉谶,而且叮嘱薛家人要将“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个字錾在金锁上,这就在无形之中为宝玉、宝钗的“金玉良缘”打下了舆论基础。

那么癞头和尚为何要区别对待呢?答案就在《红楼梦》第一回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的谈话中,其实暗含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且看原文:

那僧笑道:“近日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历幻缘,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风流冤家,来陪他们了结此案。趁此,你我何不也去下世度脱几个,岂不是一场功德?”——第一回
神瑛侍者即是贾宝玉的前生,这是确定的,所以跛足道人、癞头和尚的所有行为都要为神瑛侍者渡劫来服务,而其中林黛玉则是绛珠仙子转世,仅仅是为了还神瑛侍者前世的灌溉之恩,也就是说,道人、和尚一开始就知道,黛玉、宝玉今生无缘,必定是个悲剧,也正因为如此,癞头和尚才想提前度化林黛玉,让其免受这番苦难。

但薛宝钗就不一样了,她是贾宝玉今生的妻子,也是宝玉渡劫必须要经历的人生历程之一,所以癞头和尚才会这般保护宝钗,给她冷香丸,助她调养身体,还赠她“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个字,以便为将来的金玉良缘提前埋好伏笔。

还有一个细节可以佐证这个观点,那就是第二十五回“魇魔法叔嫂逢五鬼”中,赵姨娘买通马道婆偷偷给贾宝玉、王熙凤下蛊,险些将二人害死,在这个紧急时刻,又是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出场,救了宝玉一命!两位仙人的目的很明确了——神瑛侍者今生的劫难还未经历完毕,所以要保护好他。

因此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一直在默默保护神瑛侍者渡劫,所有跟宝玉渡劫有紧密关系的人,也都会被隐形保护,比如第十六回“秦鲸卿夭逝黄泉路”中,秦钟病重,梦中被鬼判捉住,可秦钟一提到自己认识贾宝玉,希望临终前能跟贾宝玉说句话,鬼判立刻怂了,称“非等他请出个运旺时盛的人来才罢”,只能同意秦钟回到阳间,跟贾宝玉临终告别。而这个隐线,贯穿了整本《红楼梦》的神话情节设置。

发布于 2020-10-15 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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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红楼梦》中女子的管家能力,大部分人首先想到的是王熙凤和贾探春,阿凤不需多说,本就是荣国府的管家,凭借一己之力,撑起荣国府的繁荣表象;探春则在王熙凤病重后,被王夫人授以“管理大观园”的责任,期间她锐意改革,改善了大观园内的诸多经济弊病,还提出了“承包大观园”的措施,每年为荣国府生出四五百两银子的收益。

相比之下,薛宝钗并未有以她为主角的管家案例,但诸多读者都清楚,薛宝钗的管家能力是非同一般的,包括王熙凤自己也完全认可薛宝钗的管理能力,她认为众多姊妹中只有探春、宝钗、黛玉三人有管家之才(第五十五回阿凤语)。

而王夫人之所以一心想要促成金玉良缘,很大程度上也是相中了薛宝钗的管家实力,那么薛宝钗的能力到底有多强,我们今日不妨就详细说一说这个问题。

薛宝钗才学渊博,能书本联系实际,探春所不及也

薛宝钗最大的特点就是她博学广识,遍览群书,所以她看事情的角度和思维跟一般人是不一样的,举一个网络上比较火的例子:一般人看到夕阳,会忍不住赞叹“这太阳可真美”,但薛宝钗脑中的文字却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而这一思维用在管家上,则促成了宝钗则深通“书本结合现实”的真谛。

以第五十六回“敏探春兴利除宿弊,时宝钗小惠全大体”为例,贾探春准备在大观园内实施“承包制”,期间探春不禁感慨“原来一个破荷叶,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钱的”,结果宝钗听完探春的话,忍不住跟探春探讨起来:

宝钗笑道:“真真膏梁纨袴之谈。虽是千金小姐,原不知这事,但你们都念过书识字的,竟没看见朱夫子有一篇《不自弃文》不成......天下没有不可用的东西,既可用,便值钱。难为你是个聪敏人,这些正事、大节目事竟没经历,也可惜迟了。”——第五十六回
薛宝钗一听到探春的感慨,就知道探春养尊处优,没有经历世俗柴米油盐的历练,固有此语。并借着探春“什么都是值钱的”感慨,宝钗将问题上升到文化的高度,用朱熹的《不自弃文》来点化探春,《不自弃文》首句便是:夫天下之物,皆物也。而物有一节之可取,且不为世之所弃。

宝钗将现实经历与书本知识相结合,这注定她看问题的深度高于正常人,并且以后遇到各种问题,她也会从书本中寻求解决之道,避免走弯路,而这恰恰是王熙凤和探春的弱项。

再如其后,大家商讨完毕大观园改革相关事宜,宝钗在一旁从容不迫地看着壁上的字画,一边点头回道:“善哉!三年之内,无饥馑矣”,用孔子的话来为大观园改革做注脚;

再如其后三人管理小组商议承包大观园的具体人选时,宝钗又借用古训“幸于始者怠于终,善其辞者嗜其利”来为探春提醒,言外之意不能凭借婆子们的一面之词就定下承包人选,因为嘴上功夫漂亮的人,往往贪欲很强,干起活来一开始雄心勃勃,到了后来就开始懒惰,经由宝钗这般提点,探春重新考虑承包人选,惟才选人:老祝妈的老头子和儿子代代都是管竹子的,就将园中所有的竹林都交给他们;老田妈本是种庄稼的,就将园中菜蔬稻稗之类的活交给她。

所以,探春改革之所以如此顺利地进行,宝钗至少有一多半的功劳,宝钗因为是客居贾府,不方便直接插手,容易授人以柄,所以她干脆协助探春,避免改革走弯路,自己充当一个“幕后军师”,而事实上,宝钗的贡献丝毫不比探春差。

宝钗未雨绸缪,能统筹全局从利弊两方面考虑问题

单论探春改革,纵然对大观园有利,但探春的态度则太过乐观,她只看到自己改革的好处,却看不到隐藏在背后的种种问题,比如我们经常说到的“探春私开小金库”事件,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探春笑道:“我又想起一件事来,若年终算账归钱时,自然归到账房,仍是上头又添一层管主,还在他们手心里,又剥一层皮......如今这园子实际我的新创,竟别入他们手。到年终归账,竟归到里头来才好。”——第五十六回
探春明显乐观过头了,故有此糊涂想法,她觉得大观园改革是自己实施的,那么由此得到的收益自然也该归大观园内部所有,而不应该交还给贾府官中。但她却忽略了,若是真的按照她这么实施下去,那么必定会出现一个贾府,两个账房的情况,而且私开账房乃是大事,王熙凤、王夫人会同意吗?未回禀两位巨头,自己直接越权处理,是否会遭人诟病?这些问题,探春明显没有考虑到。

但这些问题全都在薛宝钗的考虑范围之内,王夫人命李纨、探春、宝钗三人管家,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将园子弄得更加混乱,亦或者是为了贪图那改革的四五百两银子?都不是,王夫人只是因为王熙凤病重,暂时将大观园交给三人打理,她要的是大观园内部齿轮正常运行,一切相安无事即可,所以一切行动都要在这个基础上进行。

探春改革大观园,为贾府每年创造出四五百两银子的收益,固然是好事,但贾府缺这四五百两银子吗?很明显不缺,贾赦光是买个小妾都要八百两银子,这四五百两银子够干什么。

因此,探春改革创出的收益,是在大观园内部和谐的基础上,进一步的锦上添花之举,但如果要私开金库,则势必会引发贾府与大观园中潜在势力的矛盾,这就完全违背了王夫人的初衷。说的简单些,王夫人想要长期的稳定,探春却想要大刀阔斧的改革,而事实上,贾府内部积弊已深,即便改革,也得循序渐进,更何况就算要改革,也得王夫人、贾母自己来提出、实施,而轮不到探春发号施令,探春举动已有越权的嫌疑。

宝钗很明显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她阻拦了探春私开金库的建议,并将这笔收益当做福利送给了大观园内的婆子们,进一步收获了人心。可以试想,若是宝钗不在身边,李纨又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儿,探春必定凭己意为之,指不定要得罪多少人。

宝钗事无巨细的谨慎天赋,是大观园改革的重要利器

宝钗并不是个眼高手低的领导,恰恰相反,她的心思极为细腻,她能透过一个小小的改革,设想到改革过程中涉及到的人情世故,她深知矛盾是因人而生,所以只有将利益雨露均沾地分散到众人身上,才能免除矛盾的滋生。

探春在大观园内实施“承包制”,其成功的关键在于承包人的合理选择以及后续矛盾冲突的处理,因为承包是一项肥差,如果好处全部归于承包人,那么大观园内的其他人必定会心生嫉妒,改革大观园这件事就会由好事变成坏事,因为它的实施会引起内部矛盾,这与王夫人定下的“维稳”工作方向背道而驰。探春年轻心热,看不到人情世故的可怕,但宝钗全替她想到了:

宝钗笑道:“如今这园里几十个老妈妈们,若只给了这个,那剩的也必抱怨不公。我才说的,她们只供这个几样,那未免也太宽裕了。一年竟除了这个之外,她每人不论有馀无馀,只叫她拿出若干贯钱来,大家凑齐,单散与园中的这些妈妈们,她们虽不料理这些,却日夜也是园中照看当差之人......一年在园里辛苦到头,这园内既有出息,也是分内该均沾些的。”——第五十六回
宝钗的安排何等人性化,既给了承包人好处,又给了园中其他婆子们一些收益,这些婆子们无端得了金银,怎么可能不开心,如此这般,各方的利益全部考虑到了,一旦实施改革,大观园内立刻变得恭素严谨异常,大家都甩着膀子好好干,没有一个人偷懒,这不能不说是宝钗的功劳。

更为重要的是,宝钗的举动收获了“民心”,这些婆子们一听完宝钗的建议,立刻赌咒发誓:从此姑娘、奶奶只管放心。姑娘、奶奶这样疼顾我们,我们再要不体上情,天地也不容了。

相比王熙凤的雷霆手段,底下人望而生畏,宝钗的行为无疑更加先进,出生于皇商之家的薛宝钗,懂得用利益来笼络众人,借力使力,而非单纯凭借威严震慑众人。事实也证明了王熙凤的管家风格欠妥,以致于人人背后埋怨、咒骂,若是阿凤能有宝钗这般思维,安能落得个“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的悲惨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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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的薛宝钗:明知道贾宝玉不喜仕途,却还傻乎乎地劝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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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红楼梦》者,若要了解书中主旨,一定离不开“贾宝玉厌恶仕途经济”这个话题,这是书中一条很重要的心理主线,贾宝玉的价值绝不仅仅是所谓的教科书中提到的反封建而已,而对于贾宝玉不喜仕途经济这件事,贾政、王夫人、袭人、薛宝钗、史湘云等人或严厉,或苦心地规劝过,可贾宝玉就是不愿意改,于是读者贸然得出结论——薛宝钗不懂贾宝玉,只有林黛玉才是贾宝玉的知己!

但这个结论无疑是读者自我感动于“木石姻缘”的成果,以薛宝钗“山中高士晶莹雪”的博学风骨,如何能看不懂一个小小的贾宝玉的心理呢?笔者今日就以此为切入点,来好好说说《红楼梦》中薛宝钗这个人物。

贾宝玉为何喜欢女儿,厌恶官场?
先来说说贾宝玉为何厌恶仕途经济,又为何喜欢女孩,总是厮混在女儿堆中,不喜欢跟男子相处,甚至有“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类似这样的言论?这其中是有内因的,一旦看清楚这个内因,关于贾宝玉和薛宝钗的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贾宝玉并非不喜欢仕途,他只是厌恶官场的庸俗和黑暗,对于儒家《四书》,贾宝玉也是很推崇的(第3回,宝玉和探春之对谈);若是官场清明,官员各个心怀天下,鞠躬尽瘁,贾宝玉或许愿意加入其中,可问题在于贾宝玉这个官二代,他眼中看到的官场人士皆是贾雨村、孙绍祖之流,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害人性命都在所不惜(甄英莲、石呆子、贾迎春之悲剧),所以贾宝玉不愿意跟这些人同流合污。

这恰好解答了贾宝玉为何喜欢女孩?在男子本位主义的封建社会,男人占据了政治、经济、文化的主导权,女子因为被政治权力边缘化,反而可以“独善其身”,不受这个世界的沾染,所以贾宝玉不喜欢跟男子相处,而喜欢混在女孩子堆中,而对于年岁已长,被俗世庸俗气息沾染的婆子们,贾宝玉则将其称之为“鱼眼睛”!

可以试想一下,如果封建社会是女子本位主义,女子占据政治、经济、文化的主导权,那么贾宝玉就会反过来,喜欢男子,厌恶女子了。

薛宝钗和贾宝玉的价值观相似
薛宝钗看起来似乎跟贾宝玉是两类人,毕竟贾宝玉厌恶仕途经济,但薛宝钗却屡屡规劝贾宝玉,甚至宝钗自己也有“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宏伟志向,可见她入世之心极强,但这些只是表象,宝钗的本质和贾宝玉是一样的。

贾宝玉厌恶功名利禄,在第36回,曾有一篇“文死谏武死战”的阔论,他认为那些文官武将,他们的死都是为了自己,文官进谏皇帝被赐死,自己留得一个千古忠臣的美名,可国家继续混乱,社稷继续崩塌,这样的死有什么意义呢?为了自己留名青史,便置国家于不顾,贾宝玉称此死并非正死。

很巧的是,薛宝钗也曾对读书入仕提出过自己的观点,《红楼梦》第42回,薛宝钗在规劝林黛玉不要看杂书的时候,曾有过这样一篇议论,原文如下:

宝钗道:“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倒好,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糟蹋了。”——第42回
宝钗的想法与贾宝玉不谋而合,贾宝玉厌恶官场黑暗,薛宝钗也同样厌恶,贾雨村、孙绍祖之流,不正是宝钗口中“不思辅国治民,读了书,倒更坏了”的官员吗?

所以,贾宝玉其实一直误会了宝钗,他太过厌恶世俗官场,所以选择用“一刀切”的方式来对待所有规劝他读书做官的人,殊不知宝钗和他是一样的想法,由此观之,薛宝钗被贾宝玉误认作是“国贼禄蠹”之徒,读者也认为薛宝钗是个世俗之女子,可谓是《红楼梦》中一大冤案。

薛宝钗明知宝玉不喜,为何还再三规劝?
薛宝钗是很聪明的女子,甚至从博学广识方面来看,她的实力在黛玉之上,所以薛宝钗曾多次规劝贾宝玉立身功名,却被贾宝玉屡屡顶撞,辱骂其是“国贼禄蠹”后,宝钗必定能窥探贾宝玉的内心想法,这一点薛宝钗与林黛玉并无差别,毕竟都是聪明人。

宝钗同样看透了这个世界的肮脏,但她的选择却跟贾宝玉不同,贾宝玉选择逃避,并且仗着贾母的溺爱,一直在回避仕途经济之道,贾政让他去见贾雨村,宝玉总是背后再三埋怨:“有老爷陪着就好,每次定要我去”;迎春出嫁,孙家有人前来拜谒,林黛玉劝贾宝玉去接待接待,干些实务,可贾宝玉却说自己身体不好,不愿意去(第79回)。

薛宝钗之所以坚持规劝贾宝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自己的思想就是这么矫正过来的,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你一个人是拗不过这个社会的,既然如此,不如早点臣服,好好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第22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中,宝钗看见贾宝玉写的寄生草:从前碌碌却因何,回头试想真无趣。宝钗立刻意识到贾宝玉“顿悟”了,宝钗一点也不吃惊,为何?因为她自己的境界已在此之上,宝玉走过的这些路,她早已经历过了。

也正是因为自己是“过来人”,宝钗明白贾宝玉这般执拗,将来终会被这个社会“毒打”,故再三劝诫,以期宝玉能迷途知返,立足孔孟之道,委身经济之间。

而且细细论来,贾宝玉的这种逃避倒是很容易,难得的是薛宝钗这样的人,既能看清眼下的荆棘,也不缺继续前进的勇气,若是人人都是贾宝玉,这个世界很难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发布于 2020-09-28 13:28
贾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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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5 03:43:05 | 显示全部楼层
贾宝玉遭笞挞,宝钗前去探望,临走前为何反复叮嘱袭人不要告诉贾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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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笔者想细谈一个《红楼梦》中的细节,那就是第34回,贾宝玉因金钏跳井、忠顺王府前来索要蒋玉菡,惹得父亲贾政大怒,于是行家法重重地打了贾宝玉一顿棒子,这顿打着实不轻,若不是贾母及时赶来,宝玉真险些让贾政活活打死。

其后贾宝玉卧病在床,最先来探望她的是薛宝钗,宝钗体贴地为宝玉送来药酒,好好叮咛了贾宝玉一番,临走的时候,薛宝钗跟袭人之间有这么一番对话:

袭人赶着送出院外,宝钗回头笑道:“有什么谢处。你只劝他好生静养,别胡思乱想的就好了。不必惊动老太太、太太众人,倘或吹到老爷耳朵里,虽然彼时不怎么样,将来对景,终是要吃亏的。”说着,一面去了。——第34回
这番话着实奇怪,薛宝钗为何让袭人不要惊动贾母、王夫人,还称别让贾政知道,她究竟在担心什么,又为何无缘无故要叮嘱袭人这么一段话。

这是第34回的一个迷,宝钗具体是担心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她看望宝玉这件事?可她仅仅是来看望宝玉,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呢?

对于这一点,有几个不同的版本,比如目前的《红楼梦》列藏本、程甲本、梦稿本中,在宝钗让袭人“不必惊动老太太、太太众人”之前,加上了一句话:想要什么吃的玩的,你悄悄的往我(宝钗)那里取去。

邓遂夫校订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校本》在校注中提到了这一点:

“想要什么吃的,玩的,你悄悄的往我那里取去,不必惊动老太太、太太众人。”这段话里原夺漏的十八个字,据列藏本补。梦稿本亦有这段文字,只是个别字略有异同。其余各本则同缺。这段文字也是断不可少的,否则“不必惊动老太太、太太”便不可解,尤其紧接“倘或吹动老爷耳朵里”云云,更成了空穴来风。
但邓遂夫先生的推断无疑存在很大的漏洞,他认为薛宝钗让宝玉以后要什么东西,悄悄往她这么来拿,宝钗要隐瞒贾母、王夫人、乃至贾政的,正是此事,但细细思忖,总觉得很牵强。

薛宝钗客居贾府,居然让主人公贾宝玉要吃的,要玩的找她,这实在不符合宝钗的言行习惯;巧合的是,其后的第35回,贾母、薛姨妈、王夫人、王熙凤一起来探望贾宝玉,期间薛姨妈看着重伤的宝玉,心疼地说:“想什么吃,只管告诉我”;无独有偶,紧接着贾母离开贾宝玉处时,亦曾对薛姨妈道:“想什么吃,只管告诉我,我有本事叫凤丫头弄了来咱们吃。”

长辈对晚辈,方才用这种“照顾”的口吻,宝钗如何能对宝玉说出这种长辈对晚辈的话?

更何况贾宝玉是荣国府的活龙,如今重伤卧病在床,贾母、王夫人等人必定日日来探望,期间定会问宝玉要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如何需要宝钗插手?如何宝钗竟还大言不惭地称:没必要惊动老太太、太太,吃的玩的找我就行了!这个解释着实勉强。

因此笔者私认为,目前《红楼梦》列藏本、程甲本、梦稿本中增加的这十八字“要想什么吃的、玩的,你悄悄的往我(宝钗)那里取去”应该是不存在的,至少目前大部分版本中没有这十八个字,而且这十八字对也无法解释薛宝钗为何要叮嘱袭人不要告诉贾母、王夫人、贾政的原因。

所以到最后,还是回到了我们最初问的那个问题:薛宝钗的话,究竟是让袭人隐瞒什么?

目前有论者认为薛宝钗心机深沉,她来探望贾宝玉,必定是怀着巩固金玉良缘的主观意愿,送药也是来讨好贾宝玉,这有违男女之防,所以她怕贾母、王夫人、贾政知道她耍这种心机,所以专门叮嘱袭人不要说出去。

但这个说法无疑存在很大的问题,因为不仅宝钗,其后林黛玉、王熙凤都单独前来探望贾宝玉,可见此等探望实属正常探病操作,不干男女之防半点关系。

既然如此,那么宝钗之叮嘱必定有其他的意思,联系上下语境,笔者私认为薛宝钗对袭人的叮嘱,其实主要对象是针对自己的哥哥薛蟠。

薛宝钗来怡红院探病,但却从袭人口中得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蒋玉菡的事,是薛蟠告密的!

焙茗道:“那琪官的事,多半是薛大爷素日吃醋,没法儿出气,不知在外头唆挑了谁来,在老爷跟前下的火;那金钏儿的事,是三爷说的。我也是听见老爷的人说的。”袭人听了这件事都对景,心中也就信了八九分......袭人便把焙茗的话都说了出来,宝钗听说,心中暗想。——第34回
袭人太过关心贾宝玉,却忘记了薛蟠正是薛宝钗的哥哥,而她说的这些话,都是在责怪薛蟠的不是。

更为重要的是,贾宝玉挨打,王夫人、贾母虽然眼下没采取行动,但事后必然要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如果到时候“薛蟠告密”的舆论被传开,那么丢的就是薛家的脸,如果贾政这位一家之主知道了,这位对政治谨小慎微的政老爷,能对薛蟠有好感吗?贾、薛两家的关系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这恐怕才是宝钗此番叮嘱的原因所在。

而实际上,宝钗的叮嘱完全是有必要的,第34回袭人面见王夫人,王夫人就别有心计地从袭人口中套话,想看看是谁在背后算计宝玉:

王夫人见房内无人便问道:“我恍惚听见宝玉今儿挨打,是环儿在老爷背后说了什么话。你可听见这个了?你要听见,告诉我听了,我也不吵出来教人知道是你说的。”袭人道:“我倒没听见这个话。”——第34回
袭人是知道真相的,即便王夫人询问的仅仅是贾环,可并不影响她说出薛蟠的事,可袭人终究守口如瓶,把守住了这个秘密,没有错付宝钗的嘱托(事实上即便没有宝钗之嘱,按袭人之谨慎心性,亦不会说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袭人、宝钗都认为“忠顺王府索要蒋玉菡”是薛蟠告的密,可实际上这次真的冤枉薛蟠了,琪官的事,他未曾染指,反被母亲、妹妹怀疑,第34回薛蟠笨嘴笨舌与妹妹宝钗争辩此事,亦是《红楼梦》之一大笑料,值得一品。

发布于 2020-09-21 11:07
贾宝玉
薛宝钗
红楼梦(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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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5 03:54:07 | 显示全部楼层
尤三姐自刎,柳湘莲出家,薛宝钗的反应为何很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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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钗虽与林黛玉同列金陵十二钗正册之首,可她却受到读者更多的诽谤,厌宝钗者,认为她是个典型的“冷美人”,表面看上去热情妥帖,内里却理性冷漠至极,这让感性的读者很难接受。

关于薛宝钗为人冷漠的“著名黑料”有两个:其一,第32回金钏跳井自尽后,宝钗居然能说出“这样的糊涂人也不为可惜”此类的绝情话;

其二,第66回,尤三姐自刎而死,柳湘莲万念俱灰之下剃去万千烦恼丝,跟随道士出家,柳湘莲曾于平安州救过薛蟠,两人结拜为兄弟,得知这个消息后,薛蟠和薛姨妈都很伤心,流泪不止,唯独薛宝钗理性地让人难以接受:

宝钗听了,并不在意,便说道:“俗语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的。前儿妈妈为他救了哥哥,商量着替他料理,如今已经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去了,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那同伴的伙计,辛辛苦苦的来往几个月,妈妈和哥商议商议,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才是,别叫人家看着无礼似的。”——第67回
宝钗之言行何等理性冷漠,反正柳湘莲和尤三姐走的走、死的死,那就别伤心了,反而催促薛姨妈和薛蟠,该给员工们开个团建活动,大家一起聚一聚,好笼络员工的心。

对于第一点“黑料”,笔者前番曾多次撰文替宝钗“伸冤”——王夫人欺骗宝钗说金钏被撵是因为“她打坏了样东西,我一时生气撵了她出去”,宝钗对金钏的评价,完全是基于王夫人这个谎言,如果宝钗知道其中的真相,必然会有另外一番评价,此不赘述,笔者今天想重点谈谈第二个“黑料”。

薛宝钗对尤三姐、柳湘莲的态度的确有些冷漠,但这种冷漠属于“正常范畴”,而非许多读者主观理解的“冷漠”。

在诸多读者看来,尤三姐是个好女子,柳湘莲是个好男儿,他们俩的悲剧结局,多么令人感慨,可突然遇到薛宝钗这么一个“冷静处置”的态度,就如热火遇冰,势不两立,总觉得薛宝钗至少应该感叹流泪,亦或者说几句好话,方才算是个好女儿。

可如果这么想,无形之中就将《红楼梦》中人堕入了“偶像爱情剧”的庸俗套路里,就笔者对薛宝钗这个人物的了解,她的这种冷淡态度完全正常,无须苛责,为何这么说?笔者认为有两个原因。

第一,薛宝钗从未见过柳湘莲、尤三姐,对两人没有最基本的感情基础,相当于陌生人。

你说宝钗无情,且不见第34回,贾宝玉被贾政笞挞,宝钗前去探望,看着重伤的宝玉,一向理性冷静的宝姐姐,却当场流泪,为何?因为贾宝玉是她的熟人,大家也算是一处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最基本的感情基础是有的。

可柳湘莲、尤三姐两个,宝钗恐怕要问一句,这两位是谁呀?尤三姐最多在宁国府那边出现过,宝钗生活在荣国府,两人根本见不着面儿;

古代讲究男女之防,即便是亲戚,男女之间也不能随便见面(当然,贾宝玉是个例外),否则也不至于薛蟠在贾府住了这么几年,直到第25回“魇魔法叔嫂逢五鬼”才第一次见到黛玉。同理,柳湘莲虽是薛蟠的救命恩人,但宝钗却从未见过柳湘莲,更别提什么感情基础了。

两个对你来说,只闻其名,从未见过的两个人,一个自尽了,一个出家了,但凡一个正常人,心里能有多大的起伏呢?难道非要宝钗为两个陌生人哭一场,才叫不冷漠?

第二,尤三姐的过去。

柳、尤两人的悲剧,是以尤三姐拔剑自刎为开端的。那么问题来了,尤三姐为何要自尽,因为柳湘莲怀疑她不干净,曾在宁国府跟贾珍、贾蓉,甚至更多人有过不洁关系。

而事实上,柳湘莲在意的这些,全都是真实发生的。尤三姐确实和贾珍、贾蓉父子不清不楚。而在三姐自刎、柳湘莲出家后,这些事情被舆论宣传出来,大家必然要闲聊其中的来龙去脉——柳湘莲退婚,尤三姐自刎了,她为啥自刎呢?因为......

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些东西都是藏不住的,作为封建正统淑女思想的薛宝钗听后,会有何感想呢?

不消猜测,以宝钗“可叹停机德”的正统礼教思想,她必然有些看不上尤三姐这样的女子,大家千万别说宝钗心胸不够宽广,不能容人。实事求是地说,放在今天,尤三姐这番经历的人,又有几个正常人愿意接纳她呢?

开了上帝视角的读者能原谅尤三姐,可在现实中,大部分人只会深恶痛绝这种女子。所以即便是基于对尤三姐的人品认知,宝钗也很难同情这对苦命鸳鸯,你可以说宝钗理性,但说她冷漠无情,那就有待商榷了。

发布于 2020-09-22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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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5 16:08:0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懂薛宝钗那件“不堪入目”的大红袄,才知她与贾宝玉没夫妻之事
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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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笺雅侃红楼

✪插图: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签约全网维权,抄袭剽窃搬运后果自负

“比通灵金莺微露意”一回,贾宝玉的玉和薛宝钗的金,第一次有了聚首。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与“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着实就是一对儿,也为日后二人姻缘埋下伏笔。

不过,在通灵宝玉和金锁以外,这段故事最值得注意的,反而是薛宝钗里边穿的那件大红袄。


我是君笺雅侃红楼,为您讲述《红楼梦》里的那些事儿。

(第八回)宝玉笑央:“好姐姐,你怎么瞧我的了呢。”宝钗被缠不过,因说道:“也是个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所以錾上了,叫天天带着,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儿。”一面说,一面解了非扣,从里面大红袄上将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掏将出来。

薛宝钗的金锁因戴在外衣里边,需要解开外衣的排扣取出来。

按说古代礼教社会,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别说表姐当着表弟解扣子,就是亲兄妹也不应该如此。

不过,四大家族所处的贵族阶层,对礼教的理解与市井民间并不同。

贾府的风气明显更包容,也更开放。在规矩礼仪的基础上,有最大的自由空间。


原因非常简单,这些贾家主子们,每个身边都是丫头、婆子,小厮、仆人跟在屁股后面,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任何事。

贾母对此讲的清楚:

(第五十四回)“既说是世宦书香大家小姐都知礼读书,连夫人都知书识礼,便是告老还家,自然这样大家人口不少,奶母丫鬟服侍小姐的人也不少,怎么这些书上,凡有这样的事,就只小姐和紧跟的一个丫鬟?你们白想想,那些人都是管什么的,可是前言不搭后语?”

不是四大家族规矩松,而是人家教养好是一回事,伺候的人多也是主要原因,根本不怕出现意外。


就像贾宝玉看薛宝钗这次,也有莺儿和他的小丫头在旁边,在屋就是薛姨妈、李嬷嬷等一群人,有什么可避讳的。

再说彼时薛宝钗不过十三岁,贾宝玉也就十一岁,更不到特别注意的年纪。不提。

闲言少叙,薛宝钗里边这件大红袄很重要,因为有三层意思要了解。

一,薛宝钗穿红,说明她并不反对“颜色”,何以到了后面住着雪洞,穿得极素?

君笺雅侃红楼认为:此时她在薛姨妈身边受教养还算正常。反常是进了大观园后的“放飞自我”。不止宝钗,宝玉、黛玉都出现过严重个人行为问题。

二,大红袄又隐含姻缘。

“比通灵金莺微露意”的“金玉”聚首,就暗合未来二人姻缘。薛宝钗穿的大红袄,也算为未来伏笔。


当然,那个时代女儿日常穿红配绿是常见,曹雪芹如此落笔既写日常,也为未来伏笔,一举两得,读书人要清楚。

三,这件“大红袄”要对应刘姥姥后文讲“雪下抽柴”故事。

雪下抽柴的女儿就穿着一件大红袄,也表明故事与薛宝钗有关。

大雪满天,那女儿独自抽人家柴禾,暗示薛家山穷水尽,全靠图谋薛宝钗的金玉良姻攀附贾家而自救。

大红袄代表日后与贾宝玉的金玉良姻成功实现。

但是,刘姥姥故事是讲给贾母听。一开口的“老寿星”反而暗示贾母的“不寿”。

而抽柴女儿除了大红袄,还穿着“白绫裙子”。

红与白于一身,古人基本不会如此“外穿”衣服。作者明显暗示“红白喜事”于一天发生。没等脱下吉服,就要换上孝服。


推测薛宝钗嫁给贾宝玉,是为病入膏肓的贾母冲喜,只可惜当晚贾母便去世,反对金玉良姻到底。

贾母死后,贾宝玉需要守孝不能圆房。薛宝钗只有婚姻没有夫妻之实,才是她人生最大的不幸。

这也从后来她长大后再不穿红配绿显现出来。她的素雅几乎与守寡的李纨类似,也是注定没有好结果。

消失的这件“大红袄”,就像薛宝钗消失的幸福,注定一去不返。

✍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

发布于 2024-01-05 09:16・IP 属地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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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7 12:22:02 | 显示全部楼层
《红楼梦》里,薛宝钗最后的结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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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的争议点一般有:

1.宝钗怀孕了吗?

2.宝钗早死吗?

3.宝钗过的凄凉吗?

我的答案是:没有怀孕,没有早死,没有凄凉。

怀孕这一点,先从主旨上讲,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就是结局,怀孕就相当于还有未来,一种繁衍是一种期望,在这种万物皆空的主题下,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情节设置。再从红楼梦氛围讲,红楼梦讲一个末世——大家族的末世,可以借鉴贾雨村和林家,一个家族的末世特征就是子嗣愈少:

这人姓贾名化,字表时飞,别号雨村者,本是胡州人氏,原系诗书仕宦之族,因他出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在家乡无益,因进京求取功名,再整基业。


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今如海年已四十,只有一个三岁之子,偏又于去岁死了。虽有几房姬妾,奈他命中无子,亦无可如何之事。今只有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
再看贾家,宁府正支就一个贾蓉,荣府正支就一个贾兰,对这样的大家族来说,并不丰盛。而且据李纨的曲子,第十二支·晚韶华,好像贾兰还死了:

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再休提绣帐鸳衾。只这戴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气昂昂头戴簪缨,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位高登,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
这首词的写作手法和宝钗那首是一样,通过写一个和她们命运极相关的人的心里经历,来表现她们的悲剧。宝钗的终身误是写贾宝玉,全曲都是贾宝玉角度,但是愈见宝钗的悲剧。李纨的晚韶华则是通篇写贾兰,起篇说梦里功名,是贾兰考取了功名,但是这是虚幻的,为什么虚幻,因为没有“阴骘积儿孙”,所以贾兰刚“光灿灿胸悬金印”,就“昏惨惨黄泉路近”。写贾兰死,自然能想象李纨的丧子之痛,而且又是眼看着儿子有了出息之后,见证儿子死亡,所以李纨的悲剧就表现出来了。

——已有的孩子作者都让他死了,怎么可能还让宝钗生?

第二个问题:

证据有三个,第一个脂批,脂砚斋说,薛宝钗在贾宝玉离开后“自安”,试想如果宝钗早逝,何谈“自安”?

历着炎凉,知着甘苦,虽离别亦自能安,故名曰“冷香丸”。又以为香可冷者,天下一切无不可冷者。
第二个,红楼梦悲剧用“三春去后诸芳尽”概括,因为红楼梦各钟灵毓秀的女儿,都被比成一朵花,故三春(初春,仲春,暮春)一过,诸芳凋谢,自然意味众女儿走到尽头。

在各种花里,有一种花是最后开的,就是荼靡,荼靡在红楼梦里被附会在麝月身上,据脂批,她是最后伴在宝钗宝玉身边的人,而且极有可能是活到最后,就像荼蘼最后凋谢一样。

湘云便绰起骰子来一掷个九点。数去该麝月,麝月便掣了一根出来。大家看时,这面上是一枝荼蘼花,题着“韶华胜极”四字。那边写着一句旧诗,道是:
开到荼蘼花事了。
注云:“在席各饮三杯送春。”
其实,宝钗和荼蘼也有关系,在蘅芜苑贾宝玉题的对联是:

吟成豆蔻才犹艳,睡足荼蘼梦也香。
睡足荼蘼,也就是安然度到三春的最后时节,也就是没有早死。

另外,在群芳宴上,宝玉只对宝钗和麝月的花签词做了反应,可以说这也是宝钗和麝月的联系。

宝钗的影子是袭人,袭人的影子是麝月。

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活到三春之后就不是早逝了,还有一个原因是,道士和和尚说过:

只听得道人说道:“你我不必同行,就此分手,各干营生去罢。三劫后,[佛以世谓“劫”,凡三十年为一世。三劫者, 想以九十春光寓言也。]我在北邙山等你,会齐了,同往太虚幻境销号去。”
也就是说,这个故事的时间长是九十年,假若连最应该长寿的人都活不到九十年,那和尚道士何必等这么长时间?而谁能让他们等呢?自然是艳冠群芳的薛宝钗。从原著看,和尚也是偏护宝钗多一些。

第三个证据:

贾宝玉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同在一面,就是正面,他的背面写的是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福祸。宝钗的金锁,正面是不离不弃,反面是芳龄永继。

红楼梦又叫风月宝鉴,风月宝鉴的规矩是,只看反面,反面是真。所以通灵宝玉的反面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福祸是真实的,而宝钗的反面芳龄永继是真实的。

第三个问题,宝钗过的好吗?这要看怎么定义了,如果有钱有势叫好,那大概是不好的,但是如果是安身立命,心灵平稳,那么宝钗过的还可以。

红楼梦开篇有两个人,一个叫甄士隐(真事隐),一个叫贾雨村(假语存)。甄士隐断绝红尘,悟得好了的不二法门,贾雨村欲海沉浮,逐渐丢失道德操守。一真一假,同样是作者的态度,贾宝玉出家,是随了甄士隐的道路,所以他的妻子薛宝钗,亦随甄士隐妻子道路。这种追随是先验的,就是这样设置,甄士隐就写贾宝玉,封氏就写薛宝钗:

姓甄名费字士隐。嫡妻封氏,情性贤淑,深明礼义。


封氏闻得此信,哭了个死去活来。只得与父亲商议,遣人各处访寻,那讨音信。无奈何,少不得依靠着他父母度日。幸而身边还有两个旧日的丫鬟服侍,主仆三人日夜做些个针线发卖,帮着父亲用度。
当然,贾宝玉比甄士隐有佛性,宝钗也比封氏潇洒,有能力得多,所以宝钗会活得比封氏强一点。毕竟无论从睡足荼蘼梦也香,还是从虽离别亦能自安,都能看出来宝钗的处境,是虽清苦亦闲适也。

回答完毕,谢谢!

编辑于 2021-12-07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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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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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家抄家前,贾宝玉和薛宝钗已经成亲。等到抄家时,作为嫡系肯定难逃干系。他们势必要吃几顿牢饭。

不过,荣国府抄家是受了宁国府连累。两家虽是一家,到底各过各的日子。

皇帝的目的是借机将贾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斩断,并不想做得太绝赶尽杀绝。






所以宁国府贾珍父子灰飞烟灭。荣国府这边贾赦、贾政被贾琏被治罪流放。贾宝玉等一干人,则只关进监狱一段时间,便以荣国公当初功劳福荫庇护,将他们释放。

当然, 人释放了却没收了一切家产,任由这些自来锦衣玉食的公子奶奶们自生自灭。

贾宝玉和薛宝钗出来时,众人已经四散。他们找不见李纨贾兰,也不知道贾环和巧姐的下落。

无处栖身只得暂居破庙。好在玉钏儿、麝月几个还在,一家人颇过了几天“寒冬噎酸虀,雪夜围破毡”的日子。直到被袭人和蒋玉菡找来,才救了性命。

只是戴罪之身,连自家亲戚都不敢投奔,又如何能够连累袭人夫妇?

在蒋玉菡处整顿一段时间后,宝钗便执意告辞。说不得只有回娘家找薛姨妈救命。






薛姨妈见到落难上门的女儿女婿,也是心酸莫名。谁想到曾经那般计算,才得实现的金玉姻缘,竟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女婿,说不得也得安排住下。

只是薛姨妈薛蟠没话说,那夏金桂却不肯善罢甘休。

当初她就想对薛宝钗不轨,如今小姑子落难而来,又是戴罪之身,她岂能善罢甘休。

于是,开始还每天指桑骂槐,后来变本加厉的折腾。说什么一家人都要被败家丧门星连累杀头之类的话。

薛宝钗今时不同往日,也知自己确实连累母兄。只得忍气吞声,与丫头们每日多做些女红活计补贴家用。尽量不与兄嫂沾染。

谁想夏金桂见宝钗不为所动,便又生毒计。制造香菱与贾宝玉独处机会,又趁机撞破,一口咬定二人不轨。






薛蟠是个浑人,本就被夏金桂最近一直吹风,嫌弃妹夫不事生产连累自己,如今又听信夏金桂构陷,就要打死贾宝玉和香菱。

总算薛姨妈和薛宝钗拦下,但香菱却势必不留,狠心将之撵了出去。

香菱本就血竭之症油尽灯枯,经此一难竟然香消玉殒。她的结局自有甄士隐度化,还有另一番故事。

贾宝玉这边听闻香菱之死更受打击。不想几日之后的中秋夜,一家人原本无心过节。宝玉睡下后不久竟然惊醒,流泪直言出家海外的林妹妹死了。从此一蹶不振。

薛宝钗眼见丈夫如此,忧心如焚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尝试劝说他能否振作起来读读书。一家人到底还要仰仗依靠他。

贾宝玉自知百无一用,只是妻妾丫头的连累,心灰若死便有了自绝之意。

这一天趁人不注意,便从家里出去,不想撞见癞头和尚到来,三言两语将他点醒,从此出家而去一去不归。






贾宝玉跟着和尚走了,薛家得到消息全都震惊,薛宝钗更是哭得类人一般。奈何遍寻不见也只得罢了。

宝钗知道宝玉此去绝不会再回,自己势必不会二嫁。但玉钏儿、莺儿几个年轻,不能让她们苦守,便择机将她们各自安排去了。

谁知玉钏儿和莺儿去后,麝月却说什么不去。宝钗不得以,只得留下她。主仆二人从此便在薛家度日,一应用度全是自己女红生产,不用娘家分毫。

薛姨妈和薛蟠倒也不是没想着给宝钗再找一门合适的亲事。毕竟因当日成婚,赶上贾母病逝并没有圆房。如今宝钗还是完璧之身不愁嫁。

奈何宝钗直言如今是“生妻”身份,丈夫只是失踪没有死。她既不是寡妇,也没有休书就不能嫁人,更没人敢娶罪人之妻。母兄最好不要自找麻烦。

薛宝钗本有“山中高士”之品行,看穿母兄的心事已经灰心,断然不可二嫁。

于是,她的余生便像贾母当日所见雪洞一般的房间那样,守着孤独度日。






当日贾雨村有对联[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薛宝钗确实等到贾雨村将林黛玉出卖远嫁后,得以嫁给贾宝玉,终究还是三人误了终身。

不过,薛家故事还没完。那夏金桂并不良善。薛蟠不善经营,薛家日渐败落。她耐不住寂寞和清苦,一心闹着要回娘家。

薛姨妈被闹得一病不起,逼得薛蟠只得一纸休书休了夏金桂,让她如愿离去。只可惜薛姨妈终究撒手而去。

薛蟠也是命该当绝,妻离母丧后竟然也不久死去(原因莫名)。偌大薛家只剩下薛宝钗一个。

薛蟠一死,薛家便有人惦记家产,好在薛蝌和宝琴婆家相助保住了一些家产。

薛宝钗又多方访听,打听到流落到烟花巷的史湘云。便像当初资助螃蟹宴一样,出钱赎出了湘云,将她和两个孩子接来一起同住。






正应了当初薛宝琴借《咏红梅花得花字》伏笔薛宝钗的那句:“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

同样的话林黛玉也在《折足雁》酒令说过“落霞与孤鹜齐飞……”

史湘云与薛宝钗姐妹携手同老,也圆了她一生有姐姐疼爱的梦想。

再说麝月最终不肯嫁人,薛宝钗只得代夫纳妾,给了她一个侍妾名分。

她们这一波人的结局,根据80回前伏笔,也就是如此了。

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

文|君笺雅侃红楼 插图|清代画家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编辑于 2022-11-16 02:31・IP 属地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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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一夜听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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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没有了,只能猜测。但是不管怎么样宝钗结果肯定是不好的。要不然怎么会进薄命司呢。

我个人觉得宝钗估计是死的很早。虽然过了一段举案齐眉的生活,但是结局应该是比较惨。四大家族最后肯定是衰落,宝钗的热毒需要冷香丸,那不是一个小数目,宝钗估计是死于热毒发作。

纯属猜想,没有十足的根据。

至于她有没有孩子,是不是完璧,这个从第五回的判词和其他的情节真的看不出来。

编辑于 2021-11-18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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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杨的红楼笔记
润杨的红楼笔记
品读《红楼梦》等文学名著,看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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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出家后,薛宝钗的境遇如何?

贾珠病死了,王夫人怨李纨克死了丈夫,怨贾兰克死了父亲,对他们母子二人不闻不问。

王熙凤病了,应该李纨代替管家。可是王夫人却让探春和薛宝钗和李纨一起管家。由此可见,王夫人对李纨极端厌恶。

如果不是老太太和贾政护着,李纨母子俩的生活相当可悲。

薛宝钗和宝玉结婚后,宝玉抛弃了父母妻子出家当和尚了。

王夫人此时对薛宝钗的态度一定会有180度大转弯。她会怨恨薛宝钗逼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怨恨薛宝钗令自己老来无子,孤苦伶仃。薛宝钗的日子不会好过。

另外,薛宝钗也不会像李纨那样心如槁木死灰,她身体里的热毒会令她对现在的生活无法忍受。她一定会另寻出路,不会在贾府这棵腐朽的大树上吊死。

也正因为此,有人认为薛宝钗在贾宝玉出家后,嫁给了贾雨村。

发布于 2023-03-13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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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无极
郑无极
郑无极钗学研究,以薛宝钗形象分析为中心,重建红学研究体系
谢邀@星空蘅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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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评本原著的大结局乃是宝钗引导宝玉悟道出家!

根据脂本提示,宝钗嫁给宝玉后,二宝夫妻恩爱、鹣鲽情浓,过着“轻俏艳丽”的闺房生活。贾府败落后,宝钗、宝玉也能患难与共、相濡以沫。但随着苦难的加深,宝玉最终精神崩溃,宝钗为拯救丈夫,最终不能不引导宝玉悟道出家,复返大荒山。而在失去丈夫以后,宝钗即便是守节抚孤、隐居山野,她也是“虽离别亦能自安”、“睡足酴醿梦也香”,内心中自有一番安宁与幸福。

1.宝钗、宝玉婚后夫妻恩爱、鹣鲽情浓的实证

以下节录自郑无极《红楼神踪》第六章:

在《红楼梦》的神话世界中,女娲补天所用之石为三万六千五百块,恰为“周天之数”的百倍。这也就意味着女娲与第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顽石之间必将拥有“百年作合”之缘,也就是人世间的婚姻之缘。而顽石由于是女娲所炼制,他与女娲气息相通、血脉相连,这也就意味女娲与顽石双双下到凡间转世为宝钗、宝玉之后,他们必然会在愤世嫉俗、淡泊出世等思想意志方面,拥有“较诸人皆近”的契合与相通。这两点加起来,也就决定了宝钗、宝玉成婚之后,他们的金玉良姻确确实实是一场幸福美满的姻缘。虽然二宝最终仍不免分离,但夫妻之间的感情必定是恩爱甜蜜、鹣鲽情浓。事实上,也只有二人婚后相处融洽、患难与共,宝玉才有可能听从妻子宝钗的劝导而最终悟道出家。而宝钗、宝玉婚后的故事,曹雪芹自然是留到了脂评本后三十回佚稿之中,我们今天已无法直接看到。但脂评本前八十回正文及脂批中仍然有大量文字,对宝钗、宝玉婚后的夫妻恩爱进行了预示:

第一,甲戌本第8回标题诗——《金玉姻缘赞》明言:

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

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

“凤髓香”:由以“麟髓之醅,凤乳之麯”酿成的奇香异酒,名曰“万艳同杯”。此酒“清香甘冽,异乎寻常”,系“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子”所制也。这里比喻至浓至厚的爱情。“翠斝”:翠玉制成的酒杯,比喻世人狭隘的心胸。“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古老的鼎器,刚刚烹煮出清新无比的麟髓凤乳之香,小小的酒杯,又哪里盛得下这琼浆玉液所散发出的奇香?比喻世俗的人们,不能体会至情至爱的真谛。“绮”,带有花纹或图案的丝织品。“縠”,有皱纹的纱。诸葛亮《治人》:“绮罗绫縠,玄黄衣帛,此非庶人之所服也。”“绮縠”,犹言“锦衣”、“纨绔”,指代贵族子女。“娃”,本意是美女。“金娃”,即指薛宝钗。“郎”,年轻男子的简称。“玉郎”,即指贾宝玉。“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不要说贵族子女的婚姻没有爱情的风韵,请看宝钗与宝玉的奇缘吧!——曹雪芹的本意正在于强调宝钗、宝玉婚后颇有如“古鼎新烹凤髓香”一般醇香浓烈的爱情“风韵”,不仅如此,他还要告诫那些妄自诽谤金玉良姻的拥林派读者闭嘴“莫言”!

第二,庚辰本第20回脂批有云:

……然后知宝钗、袭人等行为,并非一味蠢拙古板以女夫子自居,当绣幕灯前、绿窗月下,亦颇有或调或妒、轻俏艳丽等说,不过一时取乐买笑耳,非切切一味妒才嫉贤也,是以高诸人百倍。不然,宝玉何甘心受屈于二女夫子哉?看过后文则知矣。……(庚辰本第20回双行夹批)

此条脂批明确强调宝钗、宝玉婚后“当绣幕灯前、绿窗月下,亦颇有或调或妒、轻俏艳丽”的闺房生活,且宝玉“甘心受屈”于宝钗。

第三,庚辰本第20回另一条脂批有云:

妙极!凡宝玉、宝钗正闲相遇时,非黛玉来,即湘云来,是恐洩漏文章之精华也。若不如此,则宝玉久坐忘情,必被宝卿见弃,杜绝后文成其夫妇时无可谈旧之情,有何趣味哉!(庚辰本第20回双行夹批)

此条脂批特意指明宝钗、宝玉“成其夫妇”以后抚今追昔的“谈旧之情”,乃书中唯恐提前泄露的“文章之精华”!

第四,第58回“茜纱窗真情揆痴理”写藕官在菂官死后移爱于蕊官,其想法深得宝玉之心:

芳官笑道:“那里是友谊?他竟是疯傻的想头,说他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每日那些曲文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就疯了,虽不做戏,寻常饮食起坐,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菂官一死,他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他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他得新弃旧的。他说:‘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说可是又疯又呆?说来可是可笑?”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说:“天既生这样人,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玷辱世界!”

所谓“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书中写明,“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这也是在提示在二玉分道扬镳,黛玉自戕而亡以后,宝玉必然移爱于他的真知己——宝钗,而并不会像拥林派读者所期望的那样为林黛玉孤守一世。

第五,第21回宝玉所作《仿南华经》有云:

焚花散麝,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丧减情意,而闺阁之美恶始相类矣。彼含其劝,则无参商之虞矣。戕其仙姿,无恋爱之心矣,灰其灵窍,无才思之情矣。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第21回)

这是《红楼梦》正文中唯一一次出现“恋爱”二字,写的却是宝玉对宝钗的“恋爱之心”,而非针对黛玉。足见,宝玉即使婚前痴迷黛玉之时,就已对宝钗产生了“恋爱”之情。婚后二宝之间的“恋爱”,自然只会更加浓烈。

按,“恋爱”这个词在古文中虽然也不一定就是指男女之间的爱情。比如,脂批中就有“写得父母兄弟体贴恋爱之情,淋漓痛切,真是天伦至情”一语,这个“恋爱”是指亲情。但“恋爱”一词用于可婚配的男女之间,则不论古今,皆是指男女爱情。比如,“恋爱”一词的最早出处,就是出自北宋刘斧《青琐高议后集·小莲记》,写的是男主角李郎中与女主角小莲之间的爱情。作者说男主角对女主角“尤爱信之”,故二人临别之际:

公将行,小莲泣告:“某有所属,不能侍从,怀德恋爱,但自感恨。君不遗旧,时复念之。”

这个“怀德恋爱”就是既感激又爱慕的意思。

而除了“恋爱”一词,单用“恋”字来表示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红楼梦》中也相当常见。比如:

宝玉那里肯回去,又有秦钟恋着智能,调唆宝玉求凤姐再住一天。(第15回)

贾赦怒起来,因说道:“我这话告诉你,叫你女人向他说去,就说我的话:‘自古嫦娥爱少年’,他必定嫌我老了,大约他恋着少爷们,多半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第46回)

鸳鸯道:“……因为不依,方才大老爷越性说我恋着宝玉,不然要等着往外聘,我到天上,这一辈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终久要报仇。”(第46回)

这样来看,宝玉对宝钗的“恋爱之心”,除了指宝玉对宝钗的爱情,再没有别的合理解释。而黛玉与宝玉相互缠绵得那样深,作者却不肯盖章承认他们是“恋爱”关系,唯独让宝玉对宝钗道出了他的“恋爱之心”,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曹雪芹本来就是打算要让宝钗、宝玉结为恩爱夫妻的!

当然了,对于脂评本原著中宝钗、宝玉婚后夫妻恩爱这个事实,后世拥林派红学是极不情愿承认的。为了掩盖和否认书中的这一真实情况,拥林派评红家特别喜欢断章取义地抓住第5回《红楼梦组曲·终身误》中的“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等语来大肆宣扬,自认为是找到了宝玉始终独爱黛玉、不爱宝钗的所谓“依据”,并由此衍生出关于宝玉婚后“冷落”宝钗,甚至于“夫妻不和”、“无夫妻之实”等一系列的可笑说辞。但此类说法的错谬却是一望可知的。

且看第5回《红楼梦组曲·红楼梦引子》是怎样说的: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按曲文的说法,整个《红楼梦组曲》,以至于通部《红楼梦》小说,都是为“怀金悼玉”而作。而且作者还把“怀金”放在“悼玉”之前!如果贾宝玉当真是终生都“只念木石前盟”,他又哪里来的“怀金”之念?

由此再回顾一下前面提及的甲戌本第8回标题诗——《金玉姻缘赞》。曹雪芹推崇金玉良姻的立场就更明显了:

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

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

作者不仅明言宝钗、宝玉婚后夫妻恩爱,颇有如同“古鼎新烹凤髓香”一般醇香浓烈的爱情“风韵”,他还要告诫那些妄自诽谤金玉良姻的拥林派读者闭嘴“莫言”!如果贾宝玉婚后当真是“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曹雪芹又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

其实,这些拥林派评红家错就错在把《终身误》这支曲子给完全理解反了。依照曲文本意,曹雪芹是要把所谓“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等语,统统斥责为贾宝玉的“终身误”的!在作者看来,宝玉一度情迷于黛玉,这就是选错了终身伴侣。因此,紧接在这两句话之后,才会出现至关重要的第三句话: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

事实上,这个“美中不足”,照应的就是甲戌本第1回中癞头和尚、跛足道人对顽石的劝告之言:“善哉,善哉!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倒不如不去的好。”最初顽石贾宝玉是“凡心已炽”,完全听不进去二位仙师的劝告的。下到凡尘之后,才会错误地跟绛珠结下阴差阳错的讹缘。而在“尽风月波澜,尝遍情缘滋味”以后,他才会恍然大悟,明白癞头和尚讲的话都是对的。这才会发出“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这么一句深切悔悟之言。而众所周知,癞头和尚恰恰是支持金玉良姻的。他给顽石贾宝玉开出的药方,正是要他与宝钗成就姻缘,并且婚后夫妻恩爱、“齐眉举案”。尽管贾宝玉在成婚前夕还是有些心有不甘,觉得自己“到底意难平”,但错了毕竟是错了,终究还是要按照癞僧、跛道的意见把它改正过来的。所以,这一点也不会妨碍宝玉婚后与宝钗“亦颇有或调或妒,轻俏艳丽等说”,且宝玉“甘心受屈”于宝钗。这样来看“金玉良姻”与“木石前盟”,孰为天作之合,孰为终身一误,那不是再清楚不过的吗?拥林派红学反把曹雪芹所批判、所悔悟的“终身误”,错当成“曹公本意”来加以固守,这又怎能不跟脂评本原著的立场南辕北辙、背道而驰呢?自然也就免不了会被“怀金悼玉”、“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等脂本原文给狠狠打脸了!

更进一步,我们看到《终身误》这支曲子,自高鹗以降就被很多读者给理解反了。这曲子原本说的是贾宝玉的“终身误”,具体指宝玉错爱黛玉,乃是他选错了终身伴侣。但高鹗却将其理解为宝钗的“终身误”,意谓宝钗错嫁宝玉,被耽误了终身。并根据这个错误的理解,在后四十回续书中写了二宝婚后从短暂恩爱到夫妻不睦的过程。最后程本中宝玉出家,也是径自跟随癞头和尚离去,将宝钗丢在一边不管,而不是像脂评本所反复提示的那样,是由宝钗主动引导丈夫悟道出家。后来拥林派红学之所以会将《终身误》当作宣扬宝玉独爱黛玉、不爱宝钗一说的救命稻草,也无一不是受到了高鹗续书的影响。但高鹗以降这些读者的错误,本来都是不该犯的。因为《终身误》这支曲子从头到尾说的都是贾宝玉的执迷与悔悟。宝钗在这个曲子中最多仅作为背景板出现。整支曲子对于宝钗的所思所想、所感所受,竟然没有一个字提及。如果作者真的意在感叹宝钗错嫁,怎么不把关注点稍稍移向宝钗,写一下宝钗如何如何悲伤、痛苦呢?更讲不通的,就是前面提及的“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这句话。曲文中明明是顽石贾宝玉在感叹自己犯了错误,悔不该拒绝听从癞头和尚的劝告。言下之意,癞僧所主张的金玉良姻才是对的!这就更无法解释成宝钗错嫁了宝玉的意思了。而高鹗又为何会把这么明显的曲文给理解反呢?因为他误以为《红楼梦组曲》是跟金陵十二钗逐一对应的,除了一首一尾的《红楼梦引子》与《飞鸟各投林》之外,每支曲子都是写一位金钗。这才将宝玉的《终身误》错判给宝钗。但实际上,曹雪芹对《红楼梦组曲》设定的体例却是:

“此或咏叹一人,或感怀一事,偶成一曲,即可谱入管弦。”

各首曲子并不都是用于“咏叹一人”,也可以用于“感怀一事”。曲子数量虽然是十二首,却与金陵十二钗正册人物并不存在严格的逐一对应关系。像《终身误》、《枉凝眉》这两首曲子就明显属于“感怀一事”,而且相互对称照应:宝玉错爱黛玉,这是“终身误”,黛玉错爱宝玉,这是“枉凝眉”。故作者在《枉凝眉》之后,专门写了宝玉的感受:“宝玉听了此曲,散漫无稽,不见得好处,但其声韵凄惋,竟能销魂醉魄。因此也不察其原委,问其来历,就暂以此释闷而已。”将前两首曲子与后面十首咏人之曲区隔开来。而高鹗不曾体察到曹雪芹的用心,将宝玉的《终身误》张冠李戴给宝钗,后世拥林派红学也跟着错,这当然只能沿着反原著的歧途越滑越远。

而除了《终身误》之外,第36回“绣鸳鸯梦兆绛芸轩”一节也同样被拥林派红学的断章取义给理解反了。拥林派评红家的关注点,主要集中于宝玉梦中的喊骂:

“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

但贾宝玉清醒之后,他又是如何评价这些梦呓之语的呢?作者给出的原文乃是:

且说林黛玉当下见了宝玉如此形像,便知是又从那里着了魔来,也不便多问,因向他说道:“我才在舅母跟前听的明儿是薛姨妈的生日,叫我顺便来问你出去不出去。你打发人前头说一声去。”宝玉道:“上回连大老爷的生日我也没去,这会子我又去,倘或碰见了人呢?我一概都不去。这么怪热的,又穿衣裳,我不去姨妈也未必恼。”袭人忙道:“这是什么话?他比不得大老爷。这里又住的近,又是亲戚,你不去岂不叫他思量。你怕热,只清早起到那里磕个头,吃钟茶再来,岂不好看。”宝玉未说话,黛玉便先笑道:“你看着人家赶蚊子分上,也该去走走。”宝玉不解,忙问:“怎么赶蚊子?”袭人便将昨日睡觉无人作伴,宝姑娘坐了一坐的话说了出来。宝玉听了,忙说:“不该。我怎么睡着了,亵渎了他?”一面又说:“明日必去!”(第36回)

曹雪芹借清醒过来的宝玉之口,直截了当地将他梦中这些“我偏说是木石姻缘”的喊骂斥责为“不该”!且看宝玉得知宝钗当时在场以后的反应,完全是一副唯恐亵渎女神的赎罪心态。他本来是不愿意参加薛姨妈的生日宴的,但现在一下子转了一百八十度,斩钉截铁地表示:“明日必去!”这也足见作者的立场,是将宝玉对木石姻缘的痴迷,视为一场梦呓!这样来看拥林派用来宣扬宝玉独爱黛玉、不爱宝钗一说的各种“依据”,所谓的“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等语,被作者斥责为“终身误”。宝玉梦中的喊骂,亦被清醒之后的宝玉斥责为“不该”。这些话总是处于被《红楼梦》原文所批判、所否定的位置。因此,它们不仅不能证明拥林派红学的各种捧林诬钗观点,反倒是更进一步证实了我们前面对《红楼梦》神话框架体系的分析:顽石与绛珠之间不过是阴差阳错的讹缘,女娲与顽石的金玉良姻才是作者所设定的天命真配!

2.宝钗引导宝玉悟道出家的实证

以下节录自郑无极《红楼神踪》第四章:

事实上,脂本正文及脂批中实在有很多文字都预示了《红楼梦》最终结局乃是宝钗引导宝玉悟道出家。最明显的便是以下两组正文和一条脂批。

第一组正文是第22回《山门·寄生草》和第63回《邯郸梦·赏花时》:

至上酒席时,贾母又命宝钗点。宝钗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宝玉道:“只好点这些戏。”宝钗道:“你白听了这几年的戏,那里知道这出戏的好处,排场又好,词藻更妙。”宝玉道:“我从来怕这些热闹。”宝钗笑道:“要说这一出热闹,你还算不知戏呢。你过来,我告诉你,这一出戏热闹不热闹。是一套北《点绛唇》,铿锵顿挫,韵律不用说是好的了,只那词藻中有一支《寄生草》,填的极妙,你何曾知道。”宝玉见说的这般好,便凑近来央告:“好姐姐,念与我听听。”宝钗便念道:

“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宝玉听了,喜的拍膝画圈,称赏不已,又赞宝钗无书不知,林黛玉道:“安静看戏罢,还没唱《山门》,你倒《妆疯》了。”说的湘云也笑了。(第22回)

晴雯拿了一个竹雕的签筒来,里面装着象牙花名签子,摇了一摇,放在当中。又取过骰子来,盛在盒内,摇了一摇,揭开一看,里面是五点,数至宝钗。宝钗便笑道:“我先抓,不知抓出个什么来。”说着,将筒摇了一摇,伸手掣出一根,大家一看,只见签上画着一支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字,下面又有镌的小字一句唐诗,道是:

“任是无情也动人。”

又注着:“在席共贺一杯,此为群芳之冠,随意命人,不拘诗词雅谑,道一则以侑酒。”众人看了,都笑说:“巧的很,你也原配牡丹花。”说着,大家共贺了一杯。宝钗吃过,便笑说:“芳官唱一支我们听罢。”芳官道:“既这样,大家吃门杯好听的。”于是大家吃酒。芳官便唱:“寿筵开处风光好。”众人都道:“快打回去。这会子很不用你来上寿,拣你极好的唱来。”芳官只得细细的唱了一支《赏花时》:

“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您看那风起玉尘沙。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您与俺眼向云霞。洞宾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

才罢。宝玉却只管拿着那签,口内颠来倒去念“任是无情也动人”。听了这曲子,眼看着芳官不语。湘云忙一手夺了,掷与宝钗。(第63回)

《山门·寄生草》被安排于宝钗的生日宴上,表现的是鲁智深从“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的一腔悲怆、愤懑之情,转向“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的洒脱、彻悟的心路历程。宝钗非常偏爱这支富含道锋禅机的曲子,认为是“填的极妙”,并主动推荐给宝玉分享,结果引出了宝玉在全书中的第一次禅悟。这就是第22回回目上说的“听曲文宝玉悟禅机”。而《邯郸梦·赏花时》被穿插于宝玉生日宴上宝钗抽取“艳冠群芳”花名签的时刻,写的是何仙姑嘱托吕洞宾下凡以后莫要留恋人间的酒、色、财、气,要尽量完成度化世人的任务,速速返回天界:“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您与俺眼向云霞”、“洞宾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原文写宝玉听这支曲文的反应,乃是“口内颠来倒去”地念叨宝钗花名签上的“任是无情也动人”。曹雪芹爱戏、懂戏,《红楼梦》也多次摘引戏词,但全文照抄的曲文仅有《山门·寄生草》与《邯郸梦·赏花时》这么两处,而且两处皆与宝钗、宝玉密切相关,亦都是女性(宝钗、何仙姑)在劝导男性(宝玉、吕洞宾)留意出世、遁世的意境。这就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完整证据链,无可辩驳地证明了脂评本后三十回佚稿中的大结局正是宝钗引导宝玉悟道出家!

第二组正文是庚辰本第17、18合回宝玉为日后成为宝钗居所的蘅芜苑题写的对联,以及第63回麝月所抽花名签:

吟成豆蔻才犹艳,睡足酴醿梦也香。(庚辰本第17、18合回)

开到荼蘼花事了。(第63回,麝月《韶华胜极签》)

酴醿,又写作荼蘼、荼䕷、酴醾、酴釄等,蔷薇科悬钩子属观赏植物,别名佛见笑。其花朵如《群芳谱》所言“色黄如酒,固加酉字作酴醿”,一般于春末夏初开放,花期处于暮春花季的末尾。所以在古诗文中“酴醿”或“荼蘼”常与春归、终结的意象相联,象征了青春逝去或人生终局。第63回麝月所抽花名签,语出北宋王淇《春暮游小园》即有云:“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在《红楼梦》中即有预示宝玉抛别红尘,出家为僧的寓意。故此,当麝月问宝玉此签怎么讲时,原文写明“宝玉愁眉忙将签藏了”。由于牡丹亦是于春末夏初开放,花期与酴醿重合,所以在古诗文中牡丹与酴醿的意象也经常相连,或者专门以“酴醿、牡丹时候”一语来指代百花凋零而酴醿与牡丹独盛的花季之末,或者索性将酴醿想象为牡丹的侍婢、随从。前者如吕直夫《洞仙歌·征鞍带月》:“纵百卉千花已离披,也趁得,酴醿、牡丹时候。”以及张方仲《殢人娇·多少胭脂》:“文园今病,问远能来否。却道有酴醿、牡丹时候。”后者如方岳《荼蘼花诗》:“山径阴阴雨未乾,春风已暖却成寒。不缘天气浑无准,要护荼蘼继牡丹。”而众所周知,在《红楼梦》中宝钗所对应的正是牡丹花。根据庚辰本第21回脂批提示,宝玉的出家正是丢下了“宝钗之妻,麝月之婢”、“弃而为僧”,宝钗与麝月的命运正照应古诗文中所言“酴醿、牡丹时候”。这样来看宝钗蘅芜苑所题“睡足酴醿梦也香”,实际上点明了宝钗对丈夫贾宝玉悟道出家的态度。她不仅没有对此悲痛欲绝,反而甘愿为宝玉付出一切,并以此为内心的安宁与幸福!这也就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贾宝玉最后的出家为僧,正是妻子宝钗主动引导的结果!所谓“吟成豆蔻才犹艳,睡足酴醿梦也香”,也恰好就是对宝钗整个一生的最好概括:在青春年少时,宝钗乃是大观园中“艳冠群芳”的“群芳之冠”,而后来即便见证了丈夫出家的人生终局,她依然能够坦然自若,内心充满幸福!

脂批方面的证据则莫过于蒙戚三本第7回关于冷香丸配方之寓意的一条双行夹批:

历着炎凉,知著甘苦,虽离别亦能自安,故名曰冷香丸。又以谓香可冷得,天下一切无不可冷者。(戚序本第7回双行夹批)

在历尽世态炎凉、人间甘苦之后,宝钗是“虽离别亦能自安”,面对丈夫的离去依然能做到内心的安宁与幸福。她甘愿为宝玉作出至为沉重的自我牺牲,以至于把天下女子所最为在乎的一切,诸如夫荣妻贵、嫁汉吃饭、夫妇团圆、白头偕老等等,都给看冷看空了。这就是癞头和尚所赋予宝钗的“冷香丸”的精神!《红楼梦》全书的结局若不是宝钗引导宝玉出家,宝钗又何以是“虽离别亦能自安”、“香可冷得,天下一切无不可冷”?

综上所述,癞头和尚之所以要设置一场金玉良姻,安排宝钗嫁给宝玉,就是要让宝钗承担起引导丈夫悟道出家,并推动其复返大荒山的重任!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红楼梦》中还存在一种可称之为“僧女道男”的原则。按,书中曾受到过癞僧、跛道直接或间接点拔的人物,如果不计点化效果成败,只看点化过程,总计有甄士隐、英莲(香菱)、宝钗、黛玉、贾瑞、宝玉、凤姐、柳湘莲八人。其中,英莲(香菱)、宝钗、黛玉、凤姐四人为女性,皆是由癞头和尚出面点化。而甄士隐、贾瑞、柳湘莲、贾宝玉四位男性,除了贾宝玉之外,皆是由跛足道人出面点化。第25回,由于凤姐、宝玉同时中了魇魔法,所以一僧一道同时现身于贾府。但脂砚斋却点明:“僧因凤姐,道因宝玉,一丝不乱。”(甲戌本第25回双行夹批)这就更加证明书中确实存在所谓“僧女道男”的原则。但据脂批,贾宝玉作为男性,他最终却是出家为僧,而不是做了道士。这又说明了什么呢?这说明了贾宝玉的悟道,肯定不是由跛足道人直接出面点化的。而一定是癞头和尚通过宝钗,间接地“度脱”了顽石贾宝玉!这也从一个特殊的视角,证明了癞头和尚为宝钗、宝玉安排金玉良姻,就是为了要通过宝钗来点化顽石!

3.宝钗引导宝玉悟道出家的具体情由

以下节录自郑无极《红楼神踪》第八章:

那么,除开女娲与顽石的前世相牵以及宝钗命中注定的佛法机缘之外,单从小说故事层面上看,宝钗作为妻子,她又为什么要引导丈夫遁入空门呢?最直观的一个缘由就是因为贾府败落后,宝玉“贫穷难耐凄凉”,被日益沉重的苦难所压倒,陷入了精神崩溃的状态。而宝钗为了拯救宝玉,将他从这种巨大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毅然决然地借助自己在佛学方面的“博知”,劝导丈夫走上了悟道出家之路。关于宝玉落魄后的贫困生活,脂批有多处提示。比如,庚辰本第19回脂批即有云:

补明宝玉自幼何等娇贵,以此一句留与下部后数十回“寒冬噎酸虀,雪夜围破毡”等处对看,可为后生过分之戒。叹叹!(庚辰本第19回双行夹批)

此刻袭人母兄为款待宝玉,“齐齐整整摆上一桌子果品来”,拿出全家最好的食品,但袭人见了,还觉得“总无可吃之物”,这些东西完全没法跟宝玉日常饮食的品质相匹配。世人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这位娇贵公子竟然会在寒冷的冬夜里吃着发酸的韭菜充饥,围着破烂的毛毡御寒呢?

再看甲戌本第28回脂批关于袭人改嫁蒋玉菡后“供奉玉兄宝卿”的提示:

茜香罗、红麝串写于一回,盖琪官虽系优人,后回与袭人供奉玉兄宝卿得同终始者,非泛泛之文也。(甲戌本第28回回末总评)

后来宝钗、宝玉夫妇身陷贫寒困境,竟然出现了袭人、蒋玉菡夫妇供奉旧主的情形。再结合第8回《嘲顽石幻相》一诗提及的“好知运败金无彩,勘叹时乖玉不光”的情形,宝玉后来沦落至贫苦阶层,乃是脂评本中不争的事实。

而宝玉又是如何看待他的沦落的呢?第3回有《西江月》二首,以近乎于尖酸刻薄的口吻,将宝玉一生概括破为准确: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富贵年少之时,宝玉不知道学习奋进。用第37回作者的原话来说,就是“每日在园中任意纵性的逛荡,真把光阴虚度,岁月空添”。虽说宝玉对官场黑暗的批判,从书外的曹雪芹到书中的宝钗,都给予了高度赞赏的态度。但既然不屑于为官,耕种也好,买卖也罢,总该有一技傍身。可宝玉年纪轻轻,想到的却是:“我能够和姊妹们过一日是一日,死了就完了。什么后事不后事。”(第71回)等到家族破败,再没有父母家长为他负重前行时,他的岁月静好,也就顷刻成了水月镜花。

实际上,癞头和尚一开始就提醒过顽石:

“此亦静极思动,无中生有之数也。既如此,我们便携你去受享受享,只是到不得意时,切莫后悔。”(甲戌本第1回)

当时顽石自然满口答应。而真到了富贵消失、贫苦来临之际,耐不住的凄凉只会让他追悔莫及!

再进一步,宝玉精神世界的崩塌,除了“贫穷难耐凄凉”之外,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那就是眼见着红颜凋零、风流云散的幻灭感和无力感。早在第28回宝玉观看黛玉葬花时,他就初次产生了这种无力护持群芳的幻灭感:

试想林黛玉的花颜月貌,将来亦到无可寻觅之时,宁不心碎肠断!既黛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推之于他人,如宝钗、香菱、袭人等,亦可到无可寻觅之时矣。宝钗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则自己又安在哉?且自身尚不知何在何往,则斯处、斯园、斯花、斯柳,又不知当属谁姓矣!因此一而二,二而三,反复推求了去,真不知此时此际欲为何等蠢物,杳无所知,逃大造,出尘网,使可解释这段悲伤。(第28回)

等到贾府败落之后,贾宝玉自身尚且难顾,又如何阻止得了三春、黛玉、湘云、妙玉等众多女子的悲剧命运?真真切切地见证了群芳零落成泥的凄凉,他的心伤只会千百倍于此时!

更重要的,宝玉对于妻子宝钗,还有着极深的敬爱之情和愧疚之意,这就是脂批所说的“情极之毒”。何为“情极之毒”,就是爱到极点而生出的狠毒。正因为深深地疼惜宝钗,才不能不狠下心来,将她“抛弃”。此话怎讲?因为那时候宝玉已经深切地意识到,他的无能已经成了宝钗巨大的拖累。事实上,以宝玉的“无才可去补苍天”,在贾府败落之后,他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吃软饭”,依赖妻子宝钗勤于女红养活。脂本前八十回反复描写了宝钗尚在富贵之时,就早早养成了勤劳朴素的优良品质。每常心闲,宝钗最离不开手的就是针黹女红。

比如第7回周瑞家的去看望宝钗:

只见薛宝钗穿着家常衣服,头上只散挽着籫儿,坐在炕里边,伏在小炕桌上同丫鬟莺儿正描花样子呢。(第7回)

对此,脂砚斋批云:

一幅《绣窗仕女图》,亏想得周到。(甲戌本第7回侧批)

第8回,宝玉又去探望病中的宝钗:

宝玉掀帘一迈步进去,先就看见薛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籫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第8回)

这也是一副佳人绣窗劳作的景象。

第45回,作者写明宝钗秋夜的日常生活:

宝钗因见天气凉爽,夜复渐长,遂至母亲房中商议打点些针线来。日间至贾母处王夫人处省候两次,不免又承色陪坐半时,园中姊妹处也要度时闲话一回,故日间不大得闲,每夜灯下女工必至三更方寝。(第45回)

对此,脂砚斋批云:

灯下秋夕,写针线下“商议”二字,直将寡母训女多少温存活现在纸上。(庚辰本第45回双行夹批,“灯下秋夕”原误作“代下收夕”)

第48回,宝钗请求薛姨妈同意她携带香菱进大观园,她提出的理由也是可以一起“每夜作活”:

“妈既有这些人作伴,不如叫菱姐姐和我作伴去。我们园里又空,夜长了,我每夜作活,越多一个人岂不越好。”(第48回)

作者如此着意描写宝钗“每夜作活”、“每夜灯下女工必至三更方寝”,自然都绝不会是闲笔。宝钗尚在富贵之时,便已经辛劳胜过许多平民女子。当家族败落之后,她自然也能安之若素,坦然面对生活的苦难。而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宝钗、宝玉夫妇乃至于全家人的生计,都维系在宝钗的一双勤劳巧手之上!

据脂批,宝钗、宝玉婚后夫妻感情甚笃。二宝新婚之际,“当绣幕灯前、绿窗月下,亦颇有或调或妒、轻俏艳丽等说”,且宝玉“甘心受屈”于宝钗(庚辰本第20回双行夹批)。在贾府衰败之后,夫妇二人又有过一次抚今追昔的“谈旧之情”。那场景肯定十分温馨动人,按脂砚斋的说法,甚至是前八十回中唯恐提前“泄露”的“文章之精华”(庚辰本第20回双行夹批)!宝玉既然深爱妻子,他当然是极不情愿以自身的无能来拖累妻子的。这就体现为甲戌本《凡例》中作者本人的一句开场白:

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推了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堂堂之须眉,诚不若彼一干裙钗?(甲戌本《凡例》)

胜过须眉男子的裙钗,虽然是指书中众多女性。但既然被称为“裙钗”,全部跟从宝钗的“钗”字号。足见,作者认为宝玉首先愧对的就是他的妻子宝钗!

如果贾宝玉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种愧疚之心肯定会使他振作起来,努力为妻子宝钗遮风避雨。但他做不到,因为他是无才补天的废石。如果宝玉不爱宝钗,或者索性是个寡廉鲜耻之徒,心安理得地吃一辈子“软饭”,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也同样做不到,因为他是敬爱女娲的顽石。这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天上人间两渺茫”,只能将宝玉折磨得愈加疯魔。而宝玉陷入精神崩溃,宝钗只能花费更多的精力来照料他、服侍他、安慰他、开导他。这样的结果只会将宝钗拖累得愈加身心俱疲。这就更不是宝玉主观上所愿意看到的了。故此,当宝钗找到了拯救宝玉精神世界的终极方法,那就是引导宝玉悟道出家时,宝玉最终还是狠下决心,听从妻子的劝导,踏上了跟随癞头和尚,复返大荒山的道路。

这样来看宝玉的“情极之毒”,其实与宝钗的“虽离别亦能自安”,也恰恰构成了一对儿。宝钗、宝玉均深爱彼此,却又正因为这种深爱而最终选择了分离,作出了跟常人完全不同的抉择。在常人看来,作为男人本该是要用自己的力量来守护妻子的。而宝玉没有这种力量,也不忍心拖累宝钗,所以听从宝钗的劝导,选择了出家为僧,宁可背负起“薄情”、“负心”的骂名。用脂砚斋的话说,“此宝玉一生偏僻处”(庚辰本第21回双行夹批)。在常人看来,作为女子本该是期望与丈夫白头偕老的。而宝钗深知宝玉内心的痛苦,她为拯救宝玉,不惜放弃自己的婚姻,选择了将丈夫引向空门,不仅要承受守节一世的孤苦,还要把自己变成名分上颇为屈辱的“弃妇”,遭受世俗中人的无数口舌议论。用书中薛姨妈的话说,“宝丫头古怪着呢,他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第7回)。而这种“情极之毒”的“偏僻”与“虽离别亦能自安”的“古怪”,实际上,也正体现了女娲宝钗与顽石贾宝玉共同的神性,那就是超越了尘世占有欲和饿鬼爱的佛教法爱精神!

不过,根据脂砚斋的提示,宝钗引导宝玉悟道出家,又有一个曲折的过程。宝钗也并非一开始就想到要丈夫舍身出家的。庚辰本第20回回前总评透露,脂评本后三十回佚稿中有一回的回目就叫做“薛宝钗借词含讽谏,王熙凤知命强英雄”:

有客题《红楼梦》一律,失其姓氏,惟见其诗意骇警,故录于斯:“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戮自张罗。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是幻是真空历遍,闲风闲月枉吟哦。情机转得情天破,情不情兮奈我何?”凡是书题者不少,此为绝调。诗句警拔,且深知拟书底里,惜乎失名矣!按此回之文固妙,然未见后卅回犹不见此之妙。此曰“娇嗔箴宝玉”、“软语救贾琏”,后曰“薛宝钗借词含讽谏,王熙凤知命强英雄”。今只从二婢说起,后则直指其主。然今日之袭人、之宝玉,亦他日之袭人、他日之宝玉也。今日之平儿、之贾琏,亦他日之平儿、他日之贾琏也。何今日之玉犹可箴,他日之玉已不可箴耶?今日之琏犹可救,他日之琏已不能救耶?箴与谏无异也,而袭人安在哉?宁不悲乎!救与强无别也,今因平儿救,此日阿凤英气何如是也?他日之强,何身微运蹇,展眼何如彼耶?甚矣!人世之变迁如此,光阴倏尔如此!今日写袭人,后文写宝钗;今日写平儿,后文写阿凤。文是一样情理,景况光阴,事却天壤矣!多少恨泪洒出此两回书。此回袭人三大功,直与宝玉一生三大病映射。(庚辰本第21回回前总评)

什么是“薛宝钗借词含讽谏”?“讽谏”的意思并不是“讽刺”、“讥讽”,而是指用委婉曲折的言语进行规劝,使其改正错误。多用于下对上。比如《战国策》中就有“邹忌讽齐王纳谏”。按照传统的夫为妻纲的原则,妻子宝钗对丈夫宝玉的委婉规劝,当然可以说是“讽谏”。因此,“薛宝钗借词含讽谏”的意思就是当宝玉陷于萎靡不振,甚至于精神濒临崩溃时,宝钗引用典故,委婉地规劝丈夫重新振作起来。第21回中宝玉尚且年少富贵时,袭人“娇嗔箴宝玉”。到了后三十回佚稿中,宝玉已失魂落魄,则轮到宝钗来“借词含讽谏”。这就是“今只从二婢说起,后则直指其主”。脂砚斋是认真对照着看过这前后两回书的,她既为其中沧海桑田的人世变迁洒泪,又深深佩服宝钗、袭人的良苦用心,痛惜宝玉不能接受她们的忠告。故曰:“多少恨泪洒出此两回书。”

更进一步,“薛宝钗借词含讽谏”,她所“借”之“词”又是什么呢?另一条脂批则为我们揭晓了谜底:

《五美吟》与后《十独吟》对照。(戚序本第64回双行夹批)

第64回黛玉写了《五美吟》,而后三十回佚稿中又将有《十独吟》将与之“对照”。如何对照?黛玉是“世外仙姝寂寞林”,宝钗是“山中高士晶莹雪”,取典于明代高启《咏梅九首》之一:“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黛玉作《五美吟》,咏叹古史中五位“有才色的女子”。《十独吟》则必然不会再重复吟咏女性,而是要歌颂历史上十位品格卓异、惸独不群的高人隐士。而且这《十独吟》也肯定不会是黛玉的作品,只会是出自宝钗之手。这样才构成了“世外仙姝”与“山中高士”的相互“对照”。而家败之后,忙于生计尚且不遑,宝钗又会在何种心境之下,完成这《十独吟》的大篇大论呢?当然只能是用于对宝玉的委婉规劝。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所谓“薛宝钗借词含讽谏”的具体内容,就是宝钗通过作《十独吟》,来劝谏丈夫,以历史上这十位高士为榜样,尽快振作起来。哪怕是隐居山野,也要活出个人样来!怎奈这时候宝玉遭到的情感打击已深,“他日之玉已不可箴耶”,宝钗的苦心并没有取得效果。

而宝玉虽已“不可箴”,却照样能被佛语梵音给“移性”。在苦心劝谏丈夫振作起来也依然无效之后,宝钗便毅然决然地使出了她的终极“绝招”,也就是通过她对于佛、道等出世哲学方面的“博知”,启发和劝导宝玉走向了佛门,推动其出家为僧,并踏上了复返大荒山的解悟之路!第63回,作者即通过一支《邯郸梦·赏花时》,对宝钗引导宝玉出家的大结局,进行了预告:

晴雯拿了一个竹雕的签筒来,里面装着象牙花名签子,摇了一摇,放在当中。又取过骰子来,盛在盒内,摇了一摇,揭开一看,里面是五点,数至宝钗。宝钗便笑道:“我先抓,不知抓出个什么来。”说着,将筒摇了一摇,伸手掣出一根,大家一看,只见签上画着一支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字,下面又有镌的小字一句唐诗,道是:

“任是无情也动人。”

  又注着:“在席共贺一杯,此为群芳之冠,随意命人,不拘诗词雅谑,道一则以侑酒。”众人看了,都笑说:“巧的很,你也原配牡丹花。”说着,大家共贺了一杯。宝钗吃过,便笑说:“芳官唱一支我们听罢。”芳官道:“既这样,大家吃门杯好听的。”于是大家吃酒。芳官便唱:“寿筵开处风光好。”众人都道:“快打回去。这会子很不用你来上寿,拣你极好的唱来。”芳官只得细细的唱了一支《赏花时》:

“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您看那风起玉尘沙。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您与俺眼向云霞。洞宾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

才罢。宝玉却只管拿着那签,口内颠来倒去念“任是无情也动人”。听了这曲子,眼看着芳官不语。湘云忙一手夺了,掷与宝钗。(第63回)

这首《赏花时》出自汤显祖所作昆剧《邯郸梦》的第一齣《扫花》。乃是剧中何仙姑的唱词。讲的是吕洞宾要下凡度人,何仙姑嘱咐他:天界的美好远胜过凡间的景色(“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要他更多地把仙界的任务放在心上(“您与俺眼向云霞”),速去速回(“洞宾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莫要为人间的酒、色、才、气所迷惑(“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从而耽误了复返天庭的时机(“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此曲被穿插于宝钗抽取抽取群芳花名签的时刻,作者的用意当然是要用何仙姑对吕洞宾的嘱咐,来比拟后三十回佚稿中宝钗对宝玉的精神引导!

值得注意的是,宝玉此刻一面听着这支曲子,一面还在口中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属于宝钗的评语——“任是无情也动人”。这又是为什么呢?很明显,这就是宝钗对于宝玉灵魂最深的触动。毕竟,宝钗却终究是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一个女子。她是宝玉的妻子,一旦宝玉出走,她将不得不为此付出半生清凄、孤苦无依的代价。故,宝钗此举,又远比何仙姑要更富于牺牲精神。按一般世俗的观点,做妻子的,居然主动地劝丈夫出家当和尚,这应该是非常“不情”之举了。可宝玉深知,宝钗的这种看似“不情”之举,却恰恰是出于对他的至爱,一种感天动地的至爱!宝玉自己亦深深地为之感动。故而,当宝玉听到了《赏花时》这支曲子的唱辞,口内便不由自主地反复念叨起“任是无情也动人”几个字来,也就毫不奇怪了。

而同样还值得读者留意的,还有第22回《山门·寄生草》和第63回《邯郸梦·赏花时》乃是《红楼梦》中仅有的两处被全文照抄的曲文。曹雪芹是一个精通戏剧曲文的小说家。《红楼梦》写了很多次书中人物唱曲听曲的内容。但对于涉及的剧目或曲文,绝大多数都是徒点其名。比如,《西游记》、《刘二当衣》、《白蛇记》、《满床笏》、《南柯梦》、《丁郎寻父》、《黄伯英大摆阴魂阵》、《荆钗记·男祭》、《续琵琶》等等。仅仅是截取其中的一句或两句。比如,《西厢记》中的《小桃红》、《仙吕赏花时》、《八声甘州》,《牡丹亭》中的《皂罗袍》、《步步娇·袅晴丝》等等。而唯独《山门·寄生草》和《邯郸梦·赏花时》被《红楼梦》不惜笔墨而全文抄录。且这两支曲子恰好都与宝钗、宝玉有关。《山门·寄生草》系由宝钗生日宴上,由宝钗推荐给宝玉。《邯郸梦·赏花时》亦被安插在宝玉生日宴上,宝钗抽取抽取群芳花名签的时刻。这又说明了什么呢?很显然,在脂评本原著中,宝玉的第一次禅悟和他最终的那一次彻悟,都是他妻子宝钗主动引导的结果!

此外,宝钗引导宝玉参禅悟道,还有需要有一个具体的契机,来促成其“悬崖撒手”、出家为僧。而脂批也将这件事给披露出来了,这就是所谓的“甄宝玉送玉”一事:

《邯郸梦》中伏甄宝玉送玉。(庚辰本第17、18合回双行夹批)

贾宝玉的通灵宝玉几经周折,落到了甄宝玉手里,这意味着什么呢?按照《红楼梦》今稿所确定的“以假混真”的构思,我们知道贾宝玉不过是顽石所冒充的假神瑛、“假宝玉”,甄宝玉才是真正的神瑛侍者。而贾宝玉脖子上那块通灵宝玉又意味着什么呢?这是癞僧、跛道大施法力,将顽石之躯所幻化而成的小物件,实际上也就是贾宝玉的前世遗蜕,恰好构成了他这一生“假作真时真亦假”,假充神瑛的绝佳“罪证”。当这个“罪证”落到了神瑛甄宝玉手里,这位被夺了绛珠还泪之缘的“苦主”拿了这东西找上门时,这也就意味着神瑛向顽石“兴师问罪”来了。如何个“问罪”法?当然不是要扭着贾宝玉去打官司,而是要借此来斩断他的尘缘,今世恩怨今世了,不要拖到来世再结因果。若顽石贾宝玉看见甄宝玉拿着通灵玉出现在他面前,能够立刻领悟到他的一生都不过是一场“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幻缘,那么,接下来恍然大悟,割断尘心,与那神瑛甄宝玉一起携手归于癞僧、跛道门下,那自然该是题中应有之义。但以顽石的天性粗蠢,恐怕是无法马上弄明白这一切的。除了甄宝玉之外,他还需要一个人来点拨于他。而这个人就是他的妻子宝钗!我们看到,隐喻宝钗引导宝玉悟道出家的那首《邯郸梦·赏花时》,跟暗伏了“甄宝玉送玉”一事《邯郸梦·仙缘》竟然是出自汤显祖的同一部戏!曹雪芹的构思也就变得再清楚不过了:正是妻子宝钗的从旁点拨,让贾宝玉弄明白了“甄宝玉送玉”一事背后的整个前因后果!换言之,宝钗也正借助“甄宝玉送玉”这个契机,完成了对宝玉悟道出家的精神引导!

从《红楼梦》神话框架体系来看,女娲与神瑛本来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但他们却分别是各自神话故事中的给予者、主导者。二者也恰好因为顽石对神瑛的“以假混真”而产生了一定的关联。那就是女娲宝钗对顽石贾宝玉的精神引导与神瑛贾宝玉的“兴师问罪”,在推动顽石复返大荒山的问题上,构成了一种宿命上的合力!

4.宝玉出家以后,宝钗自立自强,照样可以生活得安宁与幸福!

以下节录自郑无极《红楼神踪》第八章: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在引导丈夫悟道出家之后,宝钗又将过着怎样的生活呢?对于这个问题,脂本原文给出的答案也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宝钗“虽离别亦能自安”、“香可冷得,天下一切无不可冷”(戚序本第7回双行夹批),即使隐居山野、守节抚孤,她也照样能够坦然自若。事实上,即使不看戚序本第7回的这条脂批。宝玉为宝钗蘅芜苑预先题写的对联,也同样预示了这个结果。其下联乃曰:

睡足酴醿梦也香。

酴醿,又写作荼蘼、荼䕷、酴醾、酴釄等,蔷薇科悬钩子属观赏植物,别名佛见笑。其花朵如《群芳谱》所言“色黄如酒,固加酉字作酴醿”,一般于春末夏初开放,花期处于暮春花季的末尾。所以在古诗文中“酴醿”或“荼蘼”常与春归、终结的意象相联,象征了青春逝去或人生终局。第63回麝月所抽花名签,语出北宋王淇《春暮游小园》即有云:“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在《红楼梦》中即有预示宝玉抛别红尘,出家为僧的寓意。故此,当麝月问宝玉此签怎么讲时,原文写明“宝玉愁眉忙将签藏了”。而这句“睡足酴醿梦也香”,实际上也就是在明言:宝钗即使在经历了贾府的败落,见证了宝玉出家的婚姻终局,她也依然能够安然入梦,内心中自有一种安宁与幸福!

事实上,宝钗自己的诗作也多次表达了同样的意境。比如,第22回宝钗《更香谜》的末句便是:

光阴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任变迁。

第70回宝钗《临江仙·柳絮词》中也有一句: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

不管是富贵还是贫寒,不管是团聚还是分离,宝钗都任人变迁而不改其志,甚至能够做到“离相愿”(梨香院)、“恒无怨”(蘅芜苑),甘愿为宝玉作出这等沉重的自我牺牲!

再看宝钗寡居以后的生存之道。脂本前八十回中除了反复写宝钗早已养成了勤于女红的优良品质之外,还赋予了宝钗高超的审美观和出众的经营头脑。前者如第36回莺儿打络子,最终便是由宝钗提出了最佳的配色方案:

宝钗笑道:“这有什么趣儿,倒不如打个络子把玉络上呢。”一句话提醒了宝玉,便拍手笑道:“倒是姐姐说得是,我就忘了。只是配个什么颜色才好?”宝钗道:“若用杂色断然使不得,大红又犯了色,黄的又不起眼,黑的又过暗。等我想个法儿:把那金线拿来,配着黑珠儿线,一根一根的拈上,打成络子,这才好看。”宝玉听说,喜之不尽,一叠声便叫袭人来取金线。(第35回)

第42回宝钗论画也是一篇胸中颇有丘壑的艺术美学论著:

“我有一句公道话,你们听听。藕丫头虽会画,不过是几笔写意。如今画这园子,非离了肚子里头有几幅丘壑的不能成画。这园子却是象画儿一般,山石树木,楼阁房屋,远近疏密,也不多,也不少,恰恰的是这样。你就照样儿往纸上一画,是必不能讨好的。这要看纸的地步远近,该多该少,分主分宾,该添的要添,该减的要减,该藏的要藏,该露的要露。这一起了稿子,再端详斟酌,方成一幅图样。第二件,这些楼台房舍,是必要用界划的。一点不留神,栏杆也歪了,柱子也塌了,门窗也倒竖过来,阶矶也离了缝,甚至于桌子挤到墙里去,花盆放在帘子上来,岂不倒成了一张笑‘话’儿了。第三,要插人物,也要有疏密,有高低。衣折裙带,手指足步,最是要紧;一笔不细,不是肿了手就是跏了腿,染脸撕发倒是小事。依我看来竟难的很。如今一年的假也太多,一月的假也太少,竟给他半年的假,再派了宝兄弟帮着他。并不是为宝兄弟知道教着他画,那就更误了事;为的是有不知道的,或难安插的,宝兄弟好拿出去问问那会画的相公,就容易了。”(第42回)

后者如第56回宝钗辅助探春治理大观园时提出的“无为之治”的方案:

“依我说,里头也不用归帐。这个多了那个少了,倒多了事。不如问他们谁领这一分的,他就揽一宗事去。不过是园里的人的动用。我替你们算出来了,有限的几宗事:不过是头油、胭粉、香、纸,每一位姑娘几个丫头,都是有定例的;再者,各处笤帚、撮簸、掸子并大小禽鸟、鹿、兔吃的粮食。不过这几样,都是他们包了去,不用帐房去领钱。你算算,就省下多少来?……一年竟除这个之外,他每人不论有余无余,只叫他拿出若干贯钱来,大家凑齐,单散与园中这些妈妈们。他们虽不料理这些,却日夜也是在园中照看当差之人,关门闭户,起早睡晚,大雨大雪,姑娘们出入,抬轿子,撑船,拉冰床,一应粗糙活计,都是他们的差使。一年在园里辛苦到头,这园内既有出息,也是分内该沾带些的。还有一句至小的话,越发说破了:你们只管了自己宽裕,不分与他们些,他们虽不敢明怨,心里却都不服,只用假公济私的多摘你们几个果子,多掐几枝花儿,你们有冤还没处诉。他们也沾带了些利息,你们有照顾不到,他们就替你照顾了。”(第56回)
甚至对于当时典当行业的经营之道,宝钗也颇为谙熟:

一语未了,忽见湘云走来,手里拿着一张当票,口内笑道:“这是个帐篇子?”黛玉瞧了,也不认得。地下婆子们都笑道:“这可是一件奇货,这个乖可不是白教人的。”宝钗忙一把接了,看时,就是岫烟才说的当票,忙折了起来。薛姨妈忙说:“那必定是那个妈妈的当票子失落了,回来急的他们找。那里得的?”湘云道:“什么是当票子?”众人都笑道:“真真是个呆子,连个当票子也不知道。”薛姨妈叹道:“怨不得他,真真是侯门千金,而且又小,那里知道这个?那里去有这个?便是家下人有这个,他如何得见?别笑他呆子,若给你们家的小姐们看了,也都成了呆子。”众婆子笑道:“林姑娘方才也不认得,别说姑娘们。此刻宝玉他倒是外头常走出去的,只怕也还没见过呢。”薛姨妈忙将原故讲明。湘云黛玉二人听了方笑道:“原来为此。人也太会想钱了,姨妈家的当铺也有这个不成?”众人笑道:“这又呆了。‘天下老鸹一般黑’,岂有两样的?”薛姨妈因又问是那里拾的?湘云方欲说时,宝钗忙说:“是一张死了没用的,不知那年勾了帐的,香菱拿着哄他们顽的。”薛姨妈听了此话是真,也就不问了。(第57回)

黛玉、湘云尚认不得何为当票,宝钗不仅熟识,还知道用“死了当”(即过期未赎,抵押品归由当铺处置)的票子,来为岫烟当衣打掩护,竟然哄得薛姨妈都信以为真。足见宝钗对当时“金融”行业的熟识。

这样综合来看,宝钗不仅能够凭借女红为生,她还完全可以将女红绣品与贵族高雅文化结合起来,打造成适销对路的拳头产品,在文人雅士和豪门闺阁那里打开市场。假以时日,她必然能够通过自己的头脑和巧手,彻底摆脱贫困,让自己和家人重新过上有尊严的小康生活!而这其实也是有相似的历史依据可供参考的。据朱启钤《女红传征略》之《张来妻顾氏》记载:

(顾)名世曾孙女适廪生张来,年二十四而寡,守节抚孤,出家传针黹以营养,而其神化更妙于前,顾绣之名遂以大噪。

顾名世曾孙女只是廪生张来之妻,尚且能够凭借顾绣而“营养”全家,并使顾绣名声大噪。而宝钗作为四大家族出身的薛氏皇商之女、荣国公府之媳,且系作者所盖章认定的“艳冠群芳”的“群芳之冠”,她又为什么不能通过发明和经营“荣绣”(这是笔者在《白雪梵音薛宝钗传》中为宝钗所发明的精制女红绣品所取的名字,取不忘荣府媳妇之本的寓意)来自强自立并养活全家呢?惟其如此,曹雪芹不惜笔墨,赋予宝钗的各种美好品质,才至于在后文中落空!

而种种迹象表明,宝钗最后隐居守节,她也并不是一个人生活。还有两位女性与之相伴终老。其中之一便是麝月。事实上,麝月本来就是怡红诸婢当中,陪伴宝玉到最后的唯一之人。据庚辰本第21回脂批,到宝玉出家时,守候在他身边的就只有“宝钗之妻,麝月之婢”。足见,麝月也正是宝钗引导宝玉悟道出家的一位见证人。在宝玉离去之后,麝月自然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宝钗唯一的贴身丫鬟,替代了当年莺儿的位置(所谓“梨花满地不闻莺”,莺儿很可能死于一场意外,未能陪伴宝钗到最后)。遣散诸婢而唯独留下麝月,这本是袭人向宝钗、宝玉提出的建议。这也是脂批所透露的后文情节:

闲闲一段儿女口舌,却写麝月一人。袭人出嫁之后,宝玉、宝钗身边还有一人,虽不及袭人周到,亦可免微嫌小弊等患,方不负宝钗之为人也。故袭人出嫁后云“好歹留着麝月”一语,宝玉便依从此话。可见袭人虽去实未去也。(庚辰本第20回双行夹批)

为什么袭人认为留下麝月,“方不负宝钗之为人”呢?因为麝月恰恰是怡红诸婢当中最有宝钗气质的一位丫鬟。虽说袭人自己就是“钗副”,但袭人追求“争荣夸耀”,在价值观上更近乎于黛玉,与宝钗的淡泊出世反倒不那么相似。而唯有麝月隐身于一班丫头当中,不争不抢,只知道安守本分。比如,第20回众人都去玩耍时,唯一自愿留下来看屋子的,便是麝月。而就是这个粗看笨笨的麝月,真要争吵怼人,却是一个无敌高手。每次袭人的讲道理、晴雯的蛮横撒泼都不管用,被婆子们反呛得束手无策时,总是麝月出面,三下五除二摆平了局面。这与宝钗藏愚守拙的背后,竟是技压群芳,不也很相似吗?所以,袭人早就看出,正是这位丫鬟版的“宝钗”,最适合与宝钗本尊相伴,一起照料服侍宝玉。这样才不至于让宝钗一个人照料宝玉,担子太重,太过于辛苦。

更进一步,书中宝钗的象征花卉是牡丹,麝月的象征花卉是荼蘼。而由于牡丹、酴醿(荼蘼)皆在春末夏初开放,花期大体重合,所以在古诗文中牡丹与酴醿的意象也经常相连,或者专门以“酴醿、牡丹时候”一语来指代百花凋零而酴醿与牡丹独盛的花季之末,或者索性将酴醿想象为牡丹的侍婢、随从:

不缘天气浑无准,要护荼蘼继牡丹。(方岳《荼蘼花诗》)

更值牡丹开欲遍,酴醿压架清香散。(欧阳修《渔家傲·三月清明天婉娩》)

纵百卉千花已离披,也趁得,酴醿、牡丹时候。(吕直夫《洞仙歌·征鞍带月》)

文园今病,问远能来否。却道有酴醿、牡丹时候。(张方仲《殢人娇·多少胭脂》)

宝钗蘅芜苑对联的这句“睡足酴醿梦也香”,也同样融入了麝月的象征花卉。这样来看,麝月最终成为宝钗的贴身丫鬟,不也正是“要护荼蘼继牡丹”的一种宿缘吗?正所谓“纵百卉千花已离披,也趁得,酴醿、牡丹时候”。

再看贾政携宝玉游历大观园时,众清客为蘅芜苑拟写的对联。其一便是:

麝兰芳霭斜阳院,杜若香飘明月洲。

该清客说“斜阳”典出鱼玄机的“蘼芜满手泣斜晖”。刚一说出口,就被众人批评:“颓丧,颓丧。”这对子自然最终与宝钗无缘。但换一个角度看,“麝兰芳霭”与“明月洲”不正是隐含了“麝月”二字吗?这也可以看出作者将宝钗与麝月的宿命绾结之深!

除了麝月之外,陪伴宝钗至终老的还有史湘云。第1回中甄士隐所作《好了歌注》。其中“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一句,脂砚斋即批云:

宝钗、湘云一干人。(甲戌本第1回侧批)

足见,宝钗、湘云最终生活在了一起。“霜”又谐音“孀”,点明宝钗、湘云共同孀居守节。

实际上,湘云的命运也跟宝钗相似。第5回《红楼梦组曲·乐中悲》说她:“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金陵十二钗判词》则曰:“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这个“吊斜晖”三字,正是典出前面提及的鱼玄机的“蘼芜满手泣斜晖”。说明湘云最后也跟宝钗一样,沦为了“弃妇”。对于史湘云所嫁的这位“才貌仙郎”,脂批明说这个人就是卫若兰:

金玉姻缘已定,又写一金麒麟,是间色法也。何颦儿为其所惑?故颦儿谓“情情”。(庚辰本第31回回前总评)

后数十回若兰在射圃所佩之麒麟正此麒麟也。提纲伏于此回中,所谓“草蛇灰线,在千里之外”。(庚辰本第31回回末总评)

“卫若兰”这个名字本来就是取典自十六国前秦时期才女苏蕙。苏蕙,字若兰,本为秦州刺史窦滔(窦连波)之妻。窦滔贬谪流沙(地名,即今甘肃敦煌市)期间停妻再娶。苏若兰乃“织锦为回文旋图诗以赠滔”,试图劝说丈夫回心转意。这就是后世所盛传的《璇玑图》的由来。北宋时黄庭坚就写过一首《题苏若兰回文锦诗图》,有云:“千诗织就回文锦,如此阳台莫雨何?亦有英灵苏蕙手,只无悔过窦连波。”这个“阳台莫雨”跟《红楼梦组曲·乐中悲》中的“云散高唐”,均是反用宋玉《高唐赋》中楚王与巫山神女高唐梦、阳台梦的典故,代指夫妻分别。所谓“卫若兰”,本该是守卫苏蕙般灵慧女子的男人,但他却最终却顶不住家族的压力而休妻,使爱妻也步了苏若兰的后尘。由此可见,宝钗、湘云的命运之相似,她们最终无法与深爱她们的丈夫白头偕老。所以,脂砚斋明说书中写了钗、玉二人的金玉良姻之后,又写湘、卫二人的金麒麟姻缘,乃是“间色法”也,意谓后者是写来陪衬、点缀前者的。

湘云被夫家休弃,她自幼父母双亡,与叔婶的关系不佳,并无真正的娘家可回。唯一能收留她的,就是自幼待她如亲姐妹一般的宝钗。湘云在书中的象征花卉本是海棠。但第62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裀”,作者又以此将芍药的意象跟湘云联系了起来:“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自唐代以来,文人墨客习惯于将牡丹称为“花王”,将芍药称为“花相”,认为芍药本来就该是牡丹的亲随侍从。比如,晚唐罗隐《牡丹花诗》的颈联即云:

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

前述宝钗的群芳花名签“任是无情也动人”,即是出自罗隐的这首《牡丹花诗》的颔联:“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准此,芍药湘云最终的归宿,自然是依随于牡丹宝钗而生活。湘云早年居住于大观园时,就执意不肯独自占据一间院落,而“只要与宝钗一处住”(第49回)。最后与宝钗白头相伴,姑嫂二人(宝钗嫁给宝玉以后,便为湘云的表嫂)共同守节,也算是实现了她的夙愿。

那么,宝钗、宝玉夫妻一场,他们又是否留下了子嗣呢?答案是肯定的。在脂本第40回中,曹雪芹即通过对蘅芜苑秋景的描写,预示了宝钗婚后怀孕生子的情形:

贾母因见岸上的清厦旷朗,便问“这是你薛姑娘的屋子不是?”众人道:“是。”贾母忙命拢岸,顺着云步石梯上去,一同进了蘅芜苑,只觉异香扑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第40回)

在寒冷的清秋,蘅芜苑那些奇草仙藤不仅没有凋零,反倒是“愈冷愈苍翠”,而且“都结了实”,结出了“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的果实,显示出了顽强的生命力。这不也正是宝钗后来命运的写照吗?在贾府败落之后,宝钗、宝玉不仅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宝钗还怀了身孕,诞育了她与宝玉的爱情结晶。

再看曹雪芹塑造宝钗形象,又明显是受到了《金瓶梅》中的吴月娘和古译佛经中的佛妻耶输陀罗的影响,而这两位女性都是有子嗣的。脂批说《红楼梦》“深得《金瓶》壶奥”(甲戌本第13回眉批)。尤其是在创作早期阶段,曹雪芹有不少学步于《金瓶梅》的痕迹。而在《金瓶梅》中,众女皆淫,唯独吴月娘是高居于众女之上的贞妇,备受早期评家的推崇。比如,万历词话本的结尾诗盛赞吴月娘与孟玉楼:“楼月善良终有寿,瓶梅淫佚早归泉。”崇祯本第61回眉批又有“瓶儿、月娘一对婆心,月娘可敬,瓶儿可怜”、“此言若出自金莲,吾便疑为妒心下石,出自月娘,当是圣人之心”等赞语。在脂评本《红楼梦》中,曹雪芹以宝钗为“艳冠群芳”的“群芳之冠”,在众女皆情迷的时候,唯有宝钗最先情悟,具有了“虽离别亦能自安”、“香可冷得,天下一切无不可冷”的大彻悟境界!书中宝钗亦如《金瓶梅》中吴月娘一样高居于众女之上!故,曹雪芹对宝钗容貌、性情的描写: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第8回)

这个直接承袭自《金瓶梅》对吴月娘的设定:

见吴月娘约三九年纪,生的面如银盆,眼如杏子,举止温柔,持重寡言。(万历词话本第9回)

而脂本写宝钗引导宝玉悟道出家,亦明显是受到了《太子成道经》、《众许摩诃帝经》等众多古译佛经中耶输陀罗形象的启发。据这些佛经记载,释迦摩尼出家前原为古印度蓝毗尼国的太子,姓乔达摩,名悉达多。耶输陀罗(梵名Yas/odhara,巴利名Yasodhara)是他的正妻,这个名字在梵文和巴利文中的意思是“持誉”。悉达多太子见识了人间的生、老、病、死之苦,很早就有了出家修行的愿望。而对于丈夫的这个志向,耶输陀罗不仅不加阻拦,反倒大力支持。如《太子成道经》便记载了耶输陀罗婚后与丈夫共同修道的日常生活:“若是夫人行道,太子座禅;太子行道,夫人坐禅”、“太子还宫,共妻耶输陀罗倍加精进。六时行道,无时有阙。”《众许摩诃帝经》则直接写了悉达多太子决心出家时,耶妃对他的鼓励与肯定:

太子思惟此之八梦:“当应是我出家之兆。”即告耶输陀罗:“我今当为一切众生往彼山间,志求涅槃解脱之法。”耶输陀罗言:“如夫所志,我亦随往。”

后来丈夫出家之后,耶妃果然也修成正果,成了具足千光明菩萨。也就是《红楼梦》第25回中提到的那位以海灯为法相的大光明普照菩萨。而耶输陀罗的这句“如夫所志,我亦随往”,跟宝钗引导丈夫悟道出家的“虽离别亦能自安”、“睡足酴醿梦也香”,不也是一脉相承,深有异曲同工之妙吗?而众所周知,在《金瓶梅》中,吴月娘最后为西门庆生下一子名曰孝哥,而耶输陀罗婚后也同样为悉达多太子生有一子名曰罗睺罗。这样来看,宝钗婚后怀孕,为宝玉生下一子,亦如蘅芜苑那些奇草仙藤一般都“结了实”,这正是脂评本原著中的一个固有的设定。高鹗续书因为写宝玉出家时宝钗已有身孕,后来生下一个遗腹子,将来还要飞黄腾达、兰桂齐芳,被拥林派红学、反封建红学痛诋了几十年。但仅就宝钗婚后怀孕生子这一点来说,曹雪芹的本意其实跟高鹗并无二致。所不同者,仅仅是脂本宝钗肯定不会把儿子往飞黄腾达、复兴贾府这个方向去培养。在历尽了世态炎凉、人间甘苦之后,宝钗只会期望蕙哥儿(这是笔者《白雪梵音薛宝钗传》中为宝钗之子所起的乳名,取“虽身处草莽,亦不忘惠泽苍生”的寓意)跟她一样秉持节操、恬淡自处,甘于耕种买卖,默默地延续宝玉一支的血脉。

这样来看脂评本中宝钗的后半生,虽然免不了要承受孀居守节之苦,但她依然能够“虽离别亦能自安”,凭借自己的头脑与巧手,在这尘世间自立自强。不仅如此,还有麝月、湘云等其他女性追随着她,倚之为主心骨。宝钗膝下还有她与宝玉的爱情结晶相伴。她依然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志向和追求,绝非离开了男人就悲苦万状。由此再回顾一下第17回宝玉为宝钗蘅芜苑预先题写的对联。其完整的一联,也恰好就是对宝钗一生的绝佳概括:

吟成豆蔻才犹艳,睡足酴醿梦也香。(庚辰本第17、18合回,“吟成豆蔻才犹艳”程高本改作“吟成豆蔻诗犹艳”,非是)

在豆蔻年华的少女时代,宝钗乃是大观园中“艳冠群芳”的“群芳之冠”。即使经历了世事变迁,作出了沉重的自我牺牲,选择了引导丈夫出家的婚姻终局,她也依然能够坦然入梦,内心中充满了一种精神自我意义上的安宁与幸福!很显然,女娲宝钗在用她的一世至爱,完成了对顽石的报偿之后,还在运用其余力,继续关爱、照拂着劫后余生的群芳,默默地温暖着人间大地!

(配图:川剧《薛宝钗》,王玉梅 饰 薛宝钗)


配图:川剧《薛宝钗》,王玉梅 饰 薛宝钗
发布于 2022-05-08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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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7 18:54:42 | 显示全部楼层

红楼梦中的白蛇痕迹?+ 宝钗为什么冷?宝钗的“冷香”:白蛇的蛇腥臊气 + 宝钗这个白蛇,异香、名香,雪洞一般,虫鼠偷玉长安昭阳王
雨打芙蓉泪不干。明月无端,已过红楼十二间。






1 人赞同了该文章
【明月清风红楼梦之龙蛇争玉:连载55】

当然关键还是《白蛇记》,所以作为第一本,揭出宝钗这个白蛇,其表象是美色,绝代之色,艳若神仙,辞气闲雅,不仅迷惑了宝玉,也迷惑了读者,一直看不出其吃人害人的本来面目。
这个“绝代之色,艳若神仙,辞气闲雅”的白蛇,其蛇腥臊气,当事人却当作异香、名香,似非人世所有。这种“异香”、“名香”,红楼梦中都特别由贾政强调过,17回,贾政带读者第一次游大观园,在蘅芜苑:
贾政道:“薜荔藤萝不得如此异香。”
贾政叹道:“此轩中煮茶操琴,亦不必再焚名香矣。”
煮茶、操琴、焚香,都是很自然的用词,“焚名香”明显不通顺,“名香”的“名”字有勉强嵌入之嫌。
第8回,宝玉此时与宝钗就近,只闻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竟不知是何香气,遂问:“姐姐熏的什么香?我竟从来未闻见过这味儿。”宝玉闻所未闻,便是“似非人世所有”之香。
有人说“静日玉生香”里,宝玉“只闻得一股幽香,却是从黛玉袖中发出”,黛玉不也有“幽香”吗?甚至用的是同一个词“幽香”。但香和香不一样:黛玉说“我有的是那些俗香”,“是柜子里头的香气”,第一回有“玉在匮中求善價”,柜子里是“玉”,是玉的香,指香玉!宝玉随后说“耗子偷香玉”,所以黛玉此“香玉”是答案在前。
第40回,贾母第一次去宝钗处:已到了花溆的萝港之下,觉得阴森透骨,两滩上衰草残菱,更助秋情。贾母因见岸上的清厦旷朗,便问:“这是薛姑娘的屋子不是?”一同进了蘅芜苑,只觉异香扑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顽器全无。
宝钗住处:阴森、清,异香、冷,雪洞一般。
红楼梦讲究“善练字”,给小姐闺房用“雪洞”二字,是善练字吗?贾母说“小姐们的绣房,精致的还了得呢”,也在提醒雪洞一般的小姐闺房有问题。但如果这个小姐是白蛇呢?则其住处用“雪洞”,指白蛇洞,确是善练字。
宝钗有一个特征:冷。那么现在就很容易理解了:蛇,属于冷血动物,天生跟人不一样,人属于恒温动物。
所以宝钗的“冷香”,反面是:白蛇的蛇腥臊气。
贾政、宝玉、贾母、贾珍都指出:宝钗是白蛇,读者看出来了吗?
冯梦龙的《警世通言》,刻印于明末天启年间,其《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是与红楼作者比较近的白蛇故事,是一个完整定型的版本。红楼作者要写白蛇,如果对此版本全不理会,说不过去,也不合逻辑,作者至少会关注这个版本,所以在红楼梦中出现此白蛇版本的痕迹,才是正常的:比如,好色的李克用“见白娘子有倾国之姿”,便设计“稳做偷香窃玉人”。甚至受到这个版本的一些启发,都是可能的。
白娘子“倾国”,姓李的“偷香窃玉”,白蛇多次偷盗,盗衣扇、珠玉,典当铺等,在红楼梦中都有痕迹:
宝钗占花名得“牡丹”,用了罗隐的牡丹诗“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倾国,是宝钗的特征之一,即倾人之国、清国。
姓李的“偷香窃玉”,就是宝玉讲的“耗子偷香玉”笑话。
关于白蛇之盗,尤其是盗“珠玉”,便是宝钗说的“绿蠟”故典:“虫鼠偷玉”,与宝玉说的“耗子偷玉”,差别在“虫”。虫还有“蛇”之义,看康熙字典:
虫:【說文】一名蝮。【玉篇】古文虺字。
虺:【廣韻】蛇虺。【詩·小雅】維虺維蛇,女子之祥。【爾雅·釋魚】蝮虺。詳蝮字註。【楚辭·大招】王虺騫只。【註】王虺,大蛇。
蝮:【說文】虫也。【爾雅·釋魚】蝮虺,博三寸,首大如擘。【註】身廣三寸,頭大如人擘指,此自一種蛇,名爲蝮虺。【楚辭·招魂】蝮蛇蓁蓁。【註】蝮,大蛇也。
所以,“虫鼠偷玉”,是宝钗与李纨、贾兰等“蛇鼠一窝”!
薛蟠、薛蝌,都是“虫”旁,我们便不奇怪了。尤其是薛蝌之名,完全不符合汉人的取名习惯,蝌蚪长大了也是蛤蟆,汉人可以给孩子取李狗剩、张驴儿这种贱名,但不会把孩子叫蝌蚪、蛤蟆,这是虐童!
薛家为什么一直不差钱?背后偷盗+打劫!
典当铺在红楼梦中变化了,不是偷典当铺,而是薛家开典当铺。
红楼梦中还有一个痕迹,是50回暖香坞制灯谜,宝钗的谜语:
镂檀锲梓一层层,岂系良工堆砌成?
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闻得梵铃声?
谜底是:松塔。
比作风过不响的梵铃,梵铃是佛寺或佛塔檐角上悬挂的铃铎。
宝钗为什么会说一个跟塔、佛塔、梵铃相关的谜语呢?因为“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作者希望法海禅师为民除害,把白蛇押镇塔下,千年万载,不能出世!如同希望汉高祖剑斩白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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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连载【明月清风红楼梦之龙蛇争玉】,点击下面专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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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 13:33: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说薛宝钗是鬼
王于海刘小2023.01.16· 上海浏览66次其他分享举报
1个回答
yt066vn9
2023.01.19 · 北京
满意答案
   
因为薛宝钗是人死在处于芳龄的时候,且闺房令人感到无比透骨的阴冷,在其房外是枯黄的秋草,还没有进屋子就给人阴冷的感觉,所以薛宝钗的宿世很大可能是鬼。

薛宝钗有一个不离不弃的物件,那就是刻字的金子,上面刻着芳龄永继。我们都知道芳龄指的是非常年轻的年纪,人的年龄都是会随着时间增长的,不可能永继芳龄,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人死在处于芳龄的时候,这算是一处细节。此外,薛宝钗的住所也令人生疑。林黛玉的闺房清雅安静,贾宝玉的闺房堂皇,然而相比之下,薛宝钗的闺房令人感到无比透骨的阴冷,在其房外是枯黄的秋草,还没有进屋子就给人阴冷的感觉。而且蘅芜苑三个字都是草字头,住所外又长满荒芜的草,再加上蘅芷清芬谐音就是横指青坟,所以薛宝钗的宿世很大可能是鬼。



作品鉴赏:

《红楼梦》全面而深刻地反映了封建社会盛极而衰的时代特征。它所描写的不是“洞房花烛、金榜题名”的爱情故事;而是写封建贵族青年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之间的恋爱和婚姻悲剧。小说的巨大社会意义在于它不是孤立地去描写这个爱情悲剧,而是以这个恋爱、婚姻悲剧为中心,写出了当时具有代表性的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的兴衰,其中又以贾府为中心,揭露了封建社会后期的种种黑暗和罪恶,及其不可克服的内在矛盾,对腐朽的封建统治阶级和行将崩溃的封建制度作了有力的批判,使读者预感到它必然要走向覆灭的命运。同时小说还通过对贵族叛逆者的歌颂,表达了新的朦胧的理想。

《红楼梦》是一部内涵丰厚的作品,《好了歌》和十二支《红楼梦曲》提示着贾宝玉所经历的三重悲剧。作者将贾宝玉和一群身份、地位不同的少女放在大观园这个既是诗化的、又是真实的小说世界里,来展示她们的青春生命和美的被毁灭的悲剧。作品极为深刻之处在于,并没有把这个悲剧完全归于恶人的残暴,其中一部分悲剧是封建势力的直接摧残,如鸳鸯、晴雯、司棋这些人物的悲惨下场,但是更多的悲剧是封建伦理关系中的“通常之道德、通常之人情、通常之境遇”所造成的,是几千年积淀而凝固下来的正统文化的深层结构造成的人生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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