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红楼梦之龙蛇争玉：连载106】
国之将亡，妖孽横生。五月十六，“豫王受百官朝贺，递职名到营参谒如蚁！”五月十七，兵部右侍郎李乔，也是状元、礼部尚书、内阁首辅李春芳的曾孙，“独先剃头胡服，豫王骂之！”因为此时满清并未颁布剃发易服之令，在江南推行剃发令，是六月初五，多尔衮给多铎下达的指令。下令全国军民剃发，是六月十五，违令者死，官员如反对，“杀无赦”。且六月并未要求易服，在七月初九，多尔衮下令“衣冠皆遵本朝之制”。因为自汉唐以来，国人便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所以剃发令受到全民抵抗，这个因发型引发的惨案，造成血流成河，白骨如山！背后是对一个民族传统、文化的蹂躏。这种传统文化有多根深蒂固？过年看看理发店的生意就知道，影响至今！中国人大概都听过“正月剪发死舅”的说法，稍有理智的人都会当笑话听，我的头发剪不剪跟舅舅有什么关系？可有几人愿意去了解这句荒唐言背后的民族血泪？为什么说“正月不剃头，剃头就死舅”？“死舅”是“思旧”！中国话的流行语、歇后语、俗话中大量使用谐音。只要一剃头，就思旧，思念旧时，民族衣冠，故国风采。而春节又是中国人最大的祭祖节日，追思先祖，先祖都是天朝衣冠，盛世容颜，我辈却是剃头胡服的亡国奴，思之愧对先祖，痛彻肺腑，所以正月不剃头！
这个李乔剃头胡服的形象一出现，多铎勃然大怒，不外乎两点：你是什么货色！像狗一样的亡国奴，竟然敢作我国英雄民族的打扮？你也配穿这身衣服？二是人怎么可以无耻到如此地步！在先朝为官，食君俸禄，不能忠于职守，只知摇尾乞怜！所以怒斥李乔“无耻！”无论哪个民族的人，都尊敬忠义之士，鄙视无耻小人，胎儿也不例外，所以李乔的丑态，把敌人都恶心到受不了了！
五月二十二日，“豫王令建史可法祠，优恤其家”。时人计六奇的《明季南略》记载：“豫王入南都，有六事可取：一不杀百姓，二斩抢物兵八人，三骂李乔先剃头，四放妇女万人，五建史可法祠，六修太祖陵。”并因此写道：“颇有古贤将风！”这些话是1671辛亥年书，距事发二十几年，可见当时人的态度，即便对扬州屠城的恶魔，只要你做一点善事，民众都念着你的好处。当然多铎的建祠修陵，明显是收买人心，抛开这些政治手腕不谈，仅以在南京不杀百姓、斩抢物兵，足见人性的复杂！
还有更能体现人性复杂的一个人，不得不提：钱谦益，便是不主张立福王的东林党领袖，弘光朝的礼部尚书，就是柳如是嫁的那个花甲老头。一说柳如是，大家都知道，才女诗人，爱国美女，秦淮名妓，与陈圆圆、李香君、董小宛等同为秦淮八艳之一。其诗其字如下图：
柳如是幼年家贫，被卖青楼，读诗学文，慧心多艺，尤其是她的爱国情怀，令人敬仰。柳如是十几岁时，喜欢的是陈子龙，著名学者、杰出词人，后来抗清、投水殉国的民族英雄。二十岁时结识了“学贯天人”、“当代文章伯”的老才子钱谦益，钱谦益故意挑逗，建个房子叫“我闻”，摆明了要闻人家姑娘！还是个闷骚老头儿。柳如是一看，“如是我闻”，觉得这老头儿挺幽默，1641年，二十出头的柳如是嫁给了六十岁的钱谦益。钱谦益为她在虞山盖了华丽壮观的“绛云楼”和“红豆馆”，两人同居绛云楼，诗酒作伴，读书论文，相对甚欢。
南京投降时，有钱谦益的段子：柳如是劝钱谦益一同投水殉国，钱谦益并不想死，又无话可对，于是走下水池，用手试了试水，说了一句名言：“水太冷，不能下！”柳如是“奋身欲沉池水中”，却给钱谦益一把拽回来了。“水太冷”的名言广为流传，已被陈寅恪证伪。但柳如是劝钱谦益一同投水殉国，钱谦益“谢不能”，柳如是“奋身欲沉池水中”，却被钱谦益拽回来，经陈寅恪考证都是事实，有沈明抡、王之晋两个人证。还有“头皮痒”的段子，《恸余杂记》记载：满清下令剃头，众皆汹汹，钱谦益忽然说：“头皮痒！”然后出去了，家人以为他去篦头，不久却见他剃了头留着辫子进来了。显然这段子也是靠不住的，那么为什么人们会拿钱谦益来开涮，而且乐此不疲？因为钱谦益身为东林领袖、礼部尚书，最应懂礼仪、重大义，遵循东林党人一贯标榜的道德、气节，清兵一到，却降了清。不仅自己降清，还亲自写信劝江南士子降清，“谆谆劝邑中归顺”，并去北京，做了满清的礼部侍郎。
钱谦益对柳如是的坚定爱国态度应该是最清楚的，尤其是在柳如是救他一命之后，所以钱谦益后来又暗中联络、反清复明、策反将领、资助抗清，应该都与“从行赴难有贤妻”有很大关系。
钱谦益关键时候软，代表了很多读书人的作为，远不及柳如是，所以读书人没资格看不起妓女。我们读书人读的是书，而妓女读的是人，且是各种不同的人，尤其是众人不为人知的一面，妓女尽收眼底。在妓女面前，装什么圣人君子？简直是屠门大嚼！
与钱谦益等东林党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士英：在弘光灭亡后，马士英成了过街老鼠，隆武朝廷很多官员都反对用他，但马士英并未投清，多次参加抗清战役，比如渡钱塘攻余杭、富阳和攻杭州之役，满清档案都能证明。马士英最后入太湖投长兴伯吴日生军继续抗清，清实录记载很清楚：“顺治三年六月二十日，浙闽总督张存任疏报：副将张国勋等进剿太湖逆贼，擒获伪大学士马士英、长兴伯吴日生、主事倪曼青。捷闻，令斩士英。”马士英是不屈就义，不是东林党人歪曲的投降被杀。东林党人、复社人士到处歪曲事实，让人看史料时很头疼！包括黄宗羲等人，把一个明显冒牌的“童妃案”说的煞有介事，按他们的明表暗示，童妃是真的，朱由崧这个福王是个冒牌货！言外之意是，弘光朝廷是一个冒牌货做了皇帝！甚至太后也有问题！简直黑人不打草稿！胡说八道令人发指！稍微有点思辨能力都可看到不合常识、漏洞百出。万斯同也是，居然这样写：“上深念叔父荼毒，世子已死，即以李袭福王爵。马士英因立以为帝”，“弘光在位且一年，不立后，与太后寝处如夫妇”。是真敢写呀！把读者都当白痴。
所以说，人性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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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26 08:58: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