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三月癸丑，二十五日】
三月二十五日这一天，刚刚建立的礼政府（相当于明朝的礼部）官员提示李自成的部下，让大家组织一些老人，一起上书，劝李自成登基。
《甲申传信录》中记录了入城以后李自成的一些信息：“每晨起，闯骑马入西华门议事。或方巾，或白絨帽，无冠帶仪从，惟四五骑前导。”
看起来，李自成行事的风格很俭朴，很亲民，但接下来的描写就有些阴森骇人：“门首立磔人柱，杀人无虛日，大抵兵丁掠抢民财者也。且令置夹棍数十根，皆有梭铁釘连綴，夹人无不骨碎至死者。”
看得出，李自成整顿风纪的手段相当严厉，但很难说这是所有将领的共识。
一些归附李自成的太监说出李自成政权的内幕，许多事务并不是李自成独裁，而是实行集体决策：“自成虽为首，然总有二十余人俱抗衡不相下，凡事皆众共谋之。”
《爝火录》记载，三月二十五日这一天，李自成召见了一些关在狱中的明朝罪臣，包括侯恂、董廷献、张若麟、杨枝起等多人。
侯恂做过户部尚书、兵部侍郎，属于东林党，崇祯年间几次入狱，他的儿子侯方域是著名的明末四公子之一。
另一位董廷献是武进人，曾经是大学士周延儒的心腹门客，周延儒受贿、卖官，都通过他来操作。据说，董廷献一直是农民军在北京的线人。崇祯十六年周延儒被赐自尽，董廷献入狱。
李自成在召见时，对董廷献格外热心。然后把这些人全部留用，张若麟为山海防御史，杨枝起为吏政府从事。《甲申传信录》中说，董廷献被任命为刑政府的司务。
比较有意思的是侯恂，原本要任命他为兵政府侍郎，侯恂认为职务太低，他想做大学士，做宰相。李自成方面也答应了他，可惜还来不及任命，农民军就垮了。
《甲申传信录》中说：三月二十四日，“东华门东北首，哭声大震。闯问何故，答曰：‘诸臣及士民、內监请葬先帝’。”
李自成答应“葬以帝礼，祭以王礼”。
二十五日这一天，光祿寺供献祭礼以祭奠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同日，确定了安葬方案。此前去世的崇祯皇帝的田贵妃埋葬在昌平，现在需要将田贵妃墓打开，把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灵柩合葬其中。
昌平有一位名叫赵一桂的小吏，后来写了一篇状文，详细记述了这中间的过程。他在三月二十五日接到顺天府一位李姓官员的公文，要求雇佣民夫打开田贵妃墓，预定“四月初三日发引，初四日下窆。”
问题是，此时官府里没有一文钱，拿什么雇佣民夫？
时间紧迫，监葬的礼部官员束手无策，赵一桂就和孙繁祉、刘汝朴等十八位义士一起凑钱三百四十千，雇人动工。
有一个重要的人物，有必要在这里说一下，就是当初负责北京防务的襄城伯李国桢。
《再生记略》等书中把他描写为忠义之臣，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尸体停放在东华门外时，李国桢“泥首去帻，踉跄奔走，跪梓宫前大哭”。
然后李国桢被带去见李自成，复“大哭，以头触阶，血流被面”，当面向李自成提出三个要求，李自成全部答应。后来安葬帝后时，满朝的显贵当中只有李国桢一人前往陵上，恸哭作诗，然后在墓前自缢而死，也有说是服药而死。
但《甲申传信录》中的记载截然不同。
城破之后，李国桢被俘，李自成喝斥他：“汝受天子重任，宠逾于百僚，义不可负国恩。既不能坚守，又不能死节，靦颜受缚，意将何求？”
羞愧的李国桢无话可说，李自成大骂：“误国贼，欲求生乎？”
李国桢被关押到刘宗敏府上，后来被拷打逼饷，夹断了踝骨，被人装在一只大筐里拖拽回家。他的宅子已经被农民军占用，当天夜里他自缢身亡。
他的夫人也受到极大的羞辱：“其妻亦为贼所掠，褫尽底衣，抱之马上，大呼曰：‘此襄城伯李国桢之夫人也！’复大笑。勋臣妇女被掠死者多有，无辱甚于此者。”
城变三十天（之二十五），于左 撰
发表于 2023-8-13 17:43: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