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王朱盘熚：父子相争，朝廷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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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川王朱盘熚：父子相争，朝廷得利
复意回觅
2022-04-02 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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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由于千古美文《与陈伯之书》的影响，想到“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这样极富画面感词句的同时，总是让我联想起文中那位“明德茂亲，揔兹戎重”的“中军临川殿下”。想象中这位临川王萧宏，南梁开国皇帝梁武帝的弟弟，该是如何的丰神俊朗，令人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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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月美景
朱盘熚（音[bì]），生于永乐二年（公元1404年）八月初七日，是宁王朱权次子。说起他的父王朱权，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第十七子，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洪武二十四年（公元1391年）四月，14岁的朱权被册封为宁王，洪武二十六年（公元1393年）正月之国大宁。大宁在喜峰口外，东连辽左，西接宣府，是明初直面辽东和漠北的战略支撑点。朱元璋派朱权去大宁，显然对这个儿子寄予了很高的期望。而在清朝编纂的《明史》之中，也对这位宁王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带甲八万，革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皆骁勇善战。权数会诸王出塞，以善谋称。—《明史卷一百十七·列传第五》
笔者在这里要插一句，朱权的宁王护卫虽然有很强的战斗力，但并不是什么朵颜三卫。这支部队有自己的名字：营州三护卫。营州是当年大唐帝国控制东北地区的前沿重镇，包括安禄山、李光弼、大祚荣等均出自此地。朱元璋以“营州”为宁王护卫之名，体现了这位大明皇帝对东北地区的经略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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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颜三卫骑兵剧照
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七月，由于朝廷激进而血腥的削藩政策，太祖第四子燕王朱棣在封国北平起兵造反，称“奉天靖难”。朝廷担心近在大宁的宁王成为燕王的帮手，下旨让他放弃封国返回南京。朱权抗旨不遵，被建文帝下旨削去护卫，圈禁于大宁城中。
朝议恐权与燕合，使入召权，权不至，坐削三护卫。—《明史卷一百十七·列传第五》
当年十月，朱棣亲率精锐奔袭大宁。在救出宁王的同时，还将宁王护卫纳入了本方的战斗序列。在三年的靖难战争中，宁王本人辅助燕王世子朱高炽镇守北平，营州三护卫则跟随朱棣四处征战，立下过大功。
当初燕王、宁王合兵之时，朱棣曾说过“事成，当中分天下”。以朱权的智商，自然不会相信这句承诺。朱棣在南京登基，朱权只想到浙江做个富贵王爷。但是浙江离南京太近，朱棣不放心。一番折腾下来，宁王封国从大宁改为江西。永乐元年（公元1403年）二月，朱权正式之国南昌，王府则由江西布政司治改建而成。而朱盘熚，则出生在其父改迁南昌之后。
朱权的长子朱盘烒，于洪武二十八年（公元1395年）闰九月在大宁出生，生母是宁王妃张氏。由于张氏在靖难战争期间去世，朱盘烒也就此成为宁王唯一的嫡子。
戊午，宁王权奏故妃张氏之殁适际兵旅多事之际，迨今未葬。命工部给明器仪仗，令所在有司营葬事。—《明太宗实录卷十三》
永乐二年四月，既嫡且长的朱盘烒被册封为宁世子，意味着他是下一任宁王的第一继承人。至于朱盘熚，《实录》中未载其何时受封。但宣德元年（公元1426年）六月的时候，朝廷下令铸造临川王镀金银印，又在十月的时候册封北城兵马副指挥黄福之女黄氏为临川王妃，则朱盘熚的册封时间当在同年。从年龄上说，当时的朱盘熚23岁。无论是封王还是成婚，都有些晚了。
时间一晃到了明英宗正统二年（公元1437年）正月，宁王朱权仍然在世，43岁的宁世子朱盘烒却先一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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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滕王阁美景
朱盘烒是有儿子的，还有五个：朱奠培、朱奠墠、朱奠垒、朱奠堵和朱奠壏。此情此景，难免让人想起当年懿文皇太子朱标去世后，太祖朱元璋在选定新一任接班人的场面。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长子去世，次子朱盘熚看上去离世子之位很近，其实机会为零。
永乐七年（公元1409年）六月，蜀世子朱悦燫去世。蜀王朱椿次子华阳王朱悦燿为了世子之位也是上蹿下跳，拼命钻营。可惜永乐二十一年（公元1423年）二月朱椿去世后，蜀王之位还是由朱悦燫嫡长子朱友堉袭封。有此成例在前，朱盘熚再怎么努力，也是做不了宁世子的。
果然正统十三年（公元1448年）九月朱权去世后，朱盘烒长子朱奠培于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年）六月袭封宁王。至于朱盘熚，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他的临川王。
但是你说朱盘熚因为自己老二的身份而做不了世子，心中有没有怨恨呢？笔者以为是有的，从他对长子和次子的态度来看，这怨恨还挺深。甚至于最终还把整个临川王家族都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朱盘熚的原配黄氏于正统四年（公元1439年）十二月去世，留下了嫡长子朱奠埨。正统八年（公元1443年）十二月，朝廷赐予朱奠埨临川长子的诰命、冠服，意味着他就是下一任临川王的第一继承人。
癸卯，赐宁府镇国将军奠垒、奠堵、奠壏及临川王嫡长子奠埨诰命、冠服。—《明英宗实录卷一百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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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权与朱棣剧照
由于朱棣的猜忌，宁王一脉宗室的岁禄都很微薄。朱盘熚作为首封郡王，按《皇明祖训》的规定，岁禄应该为两千石。但是说是两千石，其中有多少比例折米，有多少比例折钞，那可大有讲究。在明代，大米可是硬通货，比大明宝钞要值钱得多。而朱盘熚在受封之后，岁禄两千石里面只有五百石折米，剩下的一千五百石全部折钞。这种情况直到十四年后的正统五年才得以改善。从后文来看，临川王除了王妃之外，似乎妾室都很少，恐怕也是因为穷得养不起。
戊午，宁王权奏：“臣第二子临川王盘熚、第三子宜春王盘烑、第四子新昌王盘炷岁禄各二千石。然折钞者四之三，日用不足，请中半兼支给。”从之。—《明英宗实录卷七十一》
朱奠培袭封宁王之后，临川王在景泰二年（公元1451年）厚着脸皮求侄子上奏朝廷，允许自己也娶个继妃。看来朱权死后，朝廷对宁王一脉的戒心稍有缓解，很快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太穷还是太老，朱盘熚在四年以后才找到百户王兴之女王氏为临川王继妃。而这，成为了临川王府命运的转折点。
娶上新媳妇之后，朱盘熚老树开新花（景泰六年的时候这位临川王已经51岁了），很快有了自己第二个儿子，朝廷为其赐名朱奠墼（音jī）。年过半百，娇妻幼子陪伴，朱盘熚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竟然有些昏头昏脑起来。
当时的皇帝是重新复辟登基的明英宗朱祁镇，为了重新塑造人设，这位老兄在第二次做皇帝之后非常注重收买宗室的人心。于是临川王趁机向朝廷提出许多过分的请求，比如讨要继妃王氏的冠佩、封号，甚至还有房屋、园地、禄米、装奁、金银、器皿、首饰，以及匹帛、绫绵、军校、使女等等额外要求。如此狮子大开口，让朱祁镇怒火中烧，回信将其痛骂一顿。
尔乃以溺爱之私，不顾非礼，恣意任情，多端求讨。朕若徇尔之私，是不守祖宗之制也。今特许尔减数自买使女五人，其余妄求者不准！—《明英宗实录卷二百九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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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英宗剧照
临川王是太祖之孙，比朱祁镇足足高了两辈，按理皇帝应尊称他一声“叔祖”。结果信中一口一个“尔”，看来真是把明英宗给气急眼了。
挨了侄孙一顿臭骂的朱盘熚，不但没有改进，反而变本加厉。在继妃的鼓动下，这位临川王竟然动了废长立幼的念头。当然大明有家法，正常情况下嫡长子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于是朱盘熚想出一个办法，污蔑儿子不孝。而朱奠埨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上奏朝廷，把父王平时的所作所为一股脑儿抖了个底朝天，包括：僣造宫殿床幕，刻凤头鹰嘴诸凶神，敚民家财物等等。
对于临川王父子间的丑态，刑部尚书陆瑜认为“临川王持已不端亏父道，长子怀私怨望失子职”。这是“情系大伦，律干名义”的大罪，必须将其父子召到京城来问话。英宗随即下旨将朱盘熚、朱奠埨取来京城，王府家眷由所在军卫有司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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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皇陵
天顺四年（公元1460年）十二月，临川王朱盘熚因“违理犯法，非止一端”，临川长子朱奠埨因“攘盗人物，毁骂亲父”，被一起降为庶人。而且由于父子之间势同水火，英宗还特旨让朱盘熚去凤阳守祖陵，朱奠埨则留在南昌守宁献王坟（即朱权墓园）。
如此所为，俱悖逆不道。朕念宗室之亲，不忍加法，俱降为庶人。且虑其父子交恶，不可同处。特令盘熚守凤阳祖陵，奠埨守宁献王坟。各同家眷居住，有司月给薪米顾。—《明英宗实录三百二十三》
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从判决来看，明明主要责任在临川王朱盘熚本人，为何连同受害人朱奠埨都要被降为庶人呢？明代最重孝道，临川王的所作所为固然过分，可朱奠埨忤逆父王，那就是大逆不道，绝对不能容忍。
其实在此前的宗室中，就有过类似的案例。代王朱桂，太祖第十三子，封国大同。这位代王殿下同样也是不喜欢嫡长子、代世子朱逊煓，只喜欢小妾生的儿子朱逊炓。父子间甚至都到了父欲杀子的地步。代世子被迫逃出大同，前往北京向四伯朱棣喊冤。但是朱棣也只能谴责一下代王，甚至在朱逊煓死后，还赐了一个“悼戾”的恶谥。因此朱逊煓的儿子朱仕壥在被册为代世孙后，采取的策略就是忍。不管祖父代王朱桂和庶祖母小妾徐氏如何作践自己，这位代世孙就一个忍字，从未主动向朝廷喊冤，最终在朱桂死后顺利袭封代王。
因此对于朱奠埨来说，如此赤膊上阵揭发父王肯定是不行的。他只有一条路，忍到底。哪怕他父王诬陷他不孝也无所谓，朝廷是不会坐视嫡长子无故被废，而让庶子上位的。
明英宗驾崩后，皇太子朱见深即位，是为宪宗。此时巡抚淮扬、右副都御史胜昭向朝廷提出，建文帝之子建庶人朱文圭，以及岷王府庶人朱徽煠、朱徽焟以及宁王府庶人朱盘熚都住在凤阳城中，万一有人想利用他们作乱，仓促间难以防范，请求将建庶人严加看管，岷府、宁府庶人各自送回湖广和江西封国“以近就养”。对此宪宗以“安置已定”的理由予以回绝。
朱盘熚的寿命挺长，据王世贞《弇山堂別集》称其一直活到了成化二十一年（公元1485年），这样的话这位临川王享寿8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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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凤阳城
成化二十三年（公元1487年）七月，守备凤阳太监李棠上奏称朱盘熚死后留下宫眷十一人，请将其释放。继妃王氏称自己儿子尚在监禁，不忍骨肉分离，不愿被释放。到了九月份，由于宪宗驾崩，皇太子朱祐樘即位，是为孝宗。孝宗为了市恩，特旨将随父一同监禁数十年的朱奠墼也予以释放，让他们一家返回江西居住。
己未，释凤阳高墙内已故庶人盘熚子奠墼，并其家属居江西布政司城内。初成化间有旨释盘熚妻妾王氏等随其女居住。王氏以其子奠墼等在禁，不愿离去。至是其女乞恩释放，故有是命。—《明孝宗实录卷三》
话说朱盘熚在监禁期间还生了个儿子，赐名朱奠坳。但是临川王一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好不容易获得了自由，却自由过了火。弘治四年（公元1491年）二月，朱奠坳之妻詹氏被赐死，罪名是私通妹夫马淳，实在是令人无语。
朱奠埨在新皇帝登基后，曾经上疏乞哀，称自己儿子今年21岁，女儿20岁，他们本无罪，只是受自己连累。宪宗甚为同情，下旨允许他们与士庶之家婚配，同时让江西地方财政对其财礼需求提供赞助。
久之，奠埨附奏身罹重罪，诚所甘心。有子年二十一、女年二十，今俱长成。同受禁锢，非其罪也。礼部尚书姚夔以闻，上悯其情曰：“古者罪人不孥，况宗室乎？宜听其子女与士庶之家婚配，仍令有司量给财礼助之。”—《明宪宗实录卷四十二》
成化四年（公元1468年）的时候，宪宗下旨赐朱奠埨每月食米三石，又让江西布政司安排房屋让他们一家子居住，实际上给予了其全家人生自由。朱奠埨的心态比他爹差远了，据《弇山堂別集》的记录，他死的时候38岁，应该是获得自由不久就去世了。
结语：朱奠埨的曾孙朱拱檤曾经在嘉靖十五年的时候陈情，乞求朝廷能让他袭封临川王。但明世宗嘉靖皇帝是什么人？有名的白眼狼，怎么可能同意。他以年代久远的理由不许袭封，只是给了朱拱檤一个镇国中尉的爵位，也算是从庶人恢复成为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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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世宗剧照
到了嘉靖二十五年（公元1546年）的时候朱奠埨被追封为临川王，谥曰恭顺。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的时候朱盘熚也被恢复了临川王的身份，谥曰康僖。
临川王父子，堪称不作不死的典型。朱盘熚身为父王，就因为小娇妻的枕头风，就不自量力打算废长立幼。朱奠埨身为长子，不顾孝道揭发其父。最终父子内斗，两败俱伤，自己身败名裂不说，还害得子孙后代惨遭株连，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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